
【纪念援越抗美六十周年】
《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连载)
姚尚明
第九章:花 絮(1-4)
一 猴子偷包
一次,罗克亮连长派文书黄继贵和报务员李志泉去营部送一封信。
高机连离营部有几十里路。吃了早饭,黄继贵和李志泉挎上文件袋就出发了。为了安全,他俩各背一支手枪。顺着山梁,沿小道朝营部方向而去。
说是小道,其实很久无人行走,有的地方早被藤条和荆棘缠绕,无路可走。好在山里常有野兽出没,在这藤条和荆棘之间钻来钻去,形成一个自然园拱。他俩只好弯着腰在这些园拱中穿行。文书个子高,弯腰抬头在园拱中行走,十分别扭,稍不注意就被荆条挂住,走得不快。李志泉个子矮,大家都叫他“小湖南”。走在后边,弯腰度要缓和一些。大山里长大的他,走起山路显得轻松。因为时间很紧,“小湖南”不停地在后边催文书快点。
一转眼两小时过去,衣服上各沾上了五条蚂蟥,因为不停的检查,这蚂蟥还没来得及吸血,就都被清理掉了。
汗水,挂在两个人的脸上。衬衣,早已湿透了。走到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文书看看表,对“小湖南”说:“休息一下吧,也够累的,我要解大便。”
“小湖南”并不累,也没有要休息的准备,但文书要解大便,只好找一块石头坐下等他。
文书把文件袋和盔帽放在一棵树下,跑到八九米外的一棵树边,蹲下方便去了。李志泉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天秤牌”香烟,抽一支点燃,吐几个烟圈在林间打转转,然后作一个深呼吸,啊,这里的空气太清新了。
“哎呀,‘小湖南’,我的包呢?”文书解完大便,系好裤带,正要拿文件袋和盔帽,不见了,于是惊惶失措地惊叫起来。
“小湖南”不知究竟,好生奇怪,只有三四分钟时间,也没见有人走过,包怎能不见呢?
两人在周围寻找,没有发现,小湖南转过一棵大树,抬头一看,又惊又喜,指着正前面的一棵树梢:“文书,在那里。”
文书跑过来一看,原来自己的包和头盔被一只大猴子偷到了树上。
“好一个鬼猴头,你胆敢偷老子的包,还不赶快放下来。”文书对着猴子大声吆喝,这猴子哪里理睬他?只见这只大猴子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把头盔歪戴头上,两个前爪不停地把文件袋翻来翻去,企图打开,寻找好吃的。但文件袋已上锁,怎么也打不开。听到下边有人吆喝,扔下头盔帽,抓着文件袋,索性攀上了另一棵更高的树杈。
“叭、叭”,文书见吆喝对猴子丝毫不起作用,掏出手枪,对准猴子,连开两枪,枪法太差,没有击中。这猴子听到枪响,放下文件袋,从这棵树枝跳到那棵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转眼,跑不见了。
头盔从树上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就停住了。文件袋掉的没有那么顺当,从树上落下没多远,就被树枝挂住了。文件袋在八九米高的枝杈上摇来摆去,把文书急得团团转。上树去取,这棵树一人用手难以合围。上不去,还是“小湖南”有办法,他先找来一些藤条,然后蹲在文书的肩上,将藤条捆在大树上,像是给大树扎个腰带,这样依次形成了个软梯,“小湖南”终于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爬上去,取了文件袋,扔了下来。
文书高兴地笑着说:“‘小湖南’,今天多亏了你,来来来,喝点水,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再走。”
“不休息了,你又是大便,又是丢包,这一折腾,差不多半小时过去了,咱们得抓紧赶路。”“小湖南”说。
于是,二人又急急穿行在深山老林中。
二 兄弟之间
1966年9月5日下午,四营高机连打下一架敌机之后,连长罗克亮立即叫文书把战况写成报告,以急件形式派报务员李志泉和战士陈崇明送往营部。
去营部必经寨湖车站,这里是敌机重点轰炸的地方。几分钟、十几分钟就有侦察机、轰炸机光顾这里。敌机机关炮对准他俩扫射,子弹像雨点、象利箭,把他俩面前的尘土点开,激起一尺多高的土浪。李志泉和陈崇明经7次防空、隐蔽,走走停停,陈崇明刚隐蔽到一个弹坑里,寨湖炮兵击落一架敌机在空中爆炸,一块“飞机毛”嗖地一声插在他面前80公分的土里,把陈崇明吓得一身冷汗。防空过后,陈崇明、李志泉两人把这块足有三四斤重的“飞机毛”扒出来带上,继续前进。
路上还遇到一波三折,但都无生命大碍。一壶水早已喝得光光。陈崇明衬衣湿透了。卧倒时沾满了黄泥土,用手一拍打,泥土变成稀泥糊满了布眼,黄衬衣变成了红蓝黄三色相间的“花”衬衣。李志泉外号“小湖南”,个子小,又灵活,虽然衬衣湿了,但他隐蔽时只是躬着腰,因此衬衣基本上没有改变颜色。两人经历一夜辛苦和奔波,直到第二天9点才到达营部。
营长贾宝林接过报告,非常高兴。说:“你们俩快去吃饭,吃了饭再好好睡一觉,今晚再回去。”
两人来到炊事班。
炊事班王班长和炊事员热情地把两个菜端上桌。陈崇明、李志泉昨晚没吃饭,又经一夜奔波,早已饥肠辘辘,看着饭菜已摆好,坐上桌就要用餐。
不料,王班长上前制止,说:“你们还没有唱歌。”
那时,饭前一支歌已是不成文的规定。
陈崇明说:“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吃?”
王班长说:“不是不让你们吃,忠于毛主席要看行动,先背一段毛主席语录,或唱一支歌才能吃饭。”
“我们还是昨天中午吃的饭,昨晚走了一个通宵,饿得要命,肚子已经贴到了背上去了,这个时候还要我们背语录唱歌,哪还有劲?你知不知道。”陈崇明说。
王班长说:“肚子贴到背上也得背毛主席语录或唱歌后才能开饭,这是上级规定的。”
陈崇明板着脸说:“没有唱歌,没有背诵毛主席语录就算是不忠于毛主席?它是谁规定的,真是胡扯淡!”
“上级规定的,你敢违反吗?谁违反这个制度,谁就是反党,反对毛主席。”王班长的声音更大。两人拍桌子瞪眼睛就这样吵起来了,李志泉上前劝说也不顶用。
陈宗明边骂边要端碗,王班长上前一步,双手将饭夺过来,倒进了锅内。这时,陈崇明火了,拔出手枪,说:“老子为革命走了一个通宵还不给饭吃,哪有这个道理,老子一枪毙了你。”幸好测量班班长打水路过门口,一看情况不好,丢下水桶,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把陈崇明的手往上一拦,砰的一声,子弹从屋顶穿过。陈崇明听见枪响,顿时慌了神,一路上,手枪保险都是关着的。原以为只是吓唬他一下,怎么人一发火,枪也跟着发火了呢,真倒霉,他在心里嘀咕。
营长听到厨房有枪声,不知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跑来一看,问:“什么事开枪?”陈崇明把事情经过一一讲了,营长听完之后,指着班长说:“你真是一个木脑壳,忠于毛主席不是仅凭背几句毛主席语录,唱几支歌,你要看他的行动。他们二人为了送急件,昨天下午敌机几次对他俩进行扫射,幸好他们灵活,没有造成伤亡,昨晚又走一整夜,我从电话中得知他们出发后,就坐在办公室等他们,担心路上出问题,你说,他们为了党的工作,在敌机扫射之下,在生死关头毫无畏惧,这算不算忠于毛主席?以后要多动点脑子,快去给他们开饭。”
营长狠狠地批评了王班长一顿之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食堂,刚走下台阶,又转过身来说:“小湖南,你们吃完饭后,就到我和教导员的铺上休息。”
二人用过饭,来到营部办公室,教导员起身给两人泡杯浓茶,笑着说:“这是我老家寄来的花茶,你们品尝品尝。”
营长一边递烟,一边笑着说:“刚才在炊事班的事,你俩不要介意,这个王班长是个好人,工作负责认真,只是脑子笨一点,事情过去了,不要对他有什么成见。”
李志泉回答:“不会的,不会的,都是为了工作,营长您们放心吧。”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营长回过头来对陈崇明说:“你提的那块飞机毛准备做什么用?”
陈崇明笑着说:“好久没有见到营首长了,心里怪想念的,到营部来就等于回娘家,也没有礼送,这块飞机毛就作个见面礼吧!”
营长和教导员都哈哈大笑起来,教导员边笑边拿起飞机毛左右观看说:“你这份礼的分量确实不轻啊。”说完,就把残片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哈哈哈……笑声传出了很远很远。大笑过后,营长把陈崇明叫到一边说:“咱来援越抗美的都是战友,都是兄弟,兄弟之间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但不能随便发火啊。”
“营长,我错了,我去向王班长道歉吧。”
“不用了,要说错,恐怕不从实际出发,饭前一支歌以及早请示,晚汇报的规定本身就有些问题。”贾营长说。
三 中国“高僧”
团先遣队员们入越快一个月了,每个人的头发都长得长长的。一天,越语翻译带来一位越南理发师给大家理发。通信参谋陈发群在理发前向翻译学理发方面的越语。他原想把头发剪短一点,越语是:“高莫低。”但他咬音不准,说成:“锅莫低。”理发师开始有疑问,反复问他是不是“锅莫低”,他连连点头说是。理发师拿起推剪从前额一直推到后脑勺。陈发群感到不对劲,但是理发师已经剪下去了,他脸色“阴天”,但懊恼也已于事无补,只好凑合。理发师善于察言观色,见他有点不高兴,就把翻译找来,才知道他说错了话,理成了光头。陈发群顾全大局,强装笑脸,安慰理发师,连说没关系,谢谢!第二天,先遣队下乡考察,麻烦事来了,当地老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围上来了,争摸他的头,说中国来了一位“高僧”,弄得他啼笑皆非。从此,他每次外出都带着头盔帽,连参加宴会都不敢取下。
四 询问禁忌
海政文化工作队的同志刚到越南时,住在一户老乡家里,据说这是一户在抗法战争时期立过功的人家。房东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嫂,对大家的态度也很友好。因为语言不通,平时只好用刚学的几个越语单词加上手势比划进行交流。
除夕夜,大家都放下蚊帐上了床准备睡觉,李新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他想:明天就是春节了,越南和中国一样也过年,要是老乡家明天一清早起来拜他们死去的亲人,我们怎么办?这事儿现在必须问清楚。于是他从蚊帐里伸出头来,朝房东大嫂招呼:“召浓基”(同志好)!大嫂听见后,端着小星翁灯慢慢地走过来,李新开始问道:“召浓基!现在我们要“里扼屋”(睡觉)了,”他一边说一边并起双手托着右腮,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接着问:“明天你们这个……(他不知道越语祭拜该怎么讲,就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在什么时间?”房东连声说“空别,空别!”(不懂!不懂!)说罢转身要走。李新急了,连忙又把前面的话和手势重复了一遍,“你们……这个(双手合十)……明天(他想用公鸡叫声表达早晨)他立刻用右手捏住自己喉咙,咯…咯…咯地学着公鸡的叫声,并紧接着问房东:“明天什么时间?”他这汉语加越语的提问把房东弄糊涂了,她一边不断摇着手,一边说着:“空别!空别!”急忙回到她的房间去了。这时,全屋的人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编辑:周健(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