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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小说】 草滚坡（小小说）
洛泉:“听说你家秀秀这次高考预赛考得了第一名。你真有福气呀！”
“也就这一次才考了个第一，”图雨水笑笑，“你家彬彬学习成绩一直在前三，将来高考那一定是墙头上犁地——一趟就成啊。你就准备在这十里八村当老太爷吧。”
洛全叹了口气:“说句实在话，谁都盼着孩子们能上一个体面的大学。可他们上学的费用还是得我们抠着蹄子在这一亩3分地里扒钱啊。”
“那是。咱害的都是一样的病。”
高考揭晓了:秀秀考了个一本;彬彬却名落孙山。
秀秀家连放了三晚上的电影，全村人都去贺喜吃份子。洛泉也去了，虽然酒是很不错的，但他难以下咽。起身回到家中，对罗彬彬黑着脸道:你得回高中复读，争口气。不然，爹丢不起那人。说完，独自走到地里，借着月光，在地头儿转了一圈又一圈。
开春了，麦苗开始返青，涂雨水到地里一看，地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草，他赶忙打除草剂，可这草芽儿前赴后继，随着麦苗在与秧秧草的抗争中日益长高，再喷施除草剂就会严重毁伤麦苗。无奈，图雨水老两口子只得天天钻进麦丛里一根一根的抜草，虽然全身都累得散了架一般，可这草还是笑傲在麦穂上。这产量，比起洛泉家少了一大截儿。“打这么一点儿粮食，既要填肚子，又要供养秀秀上学。老天爷呀，你这是怎么啦？”他自言自语道。
走过来的洛泉，眯着眼笑了笑，接过话茬儿:“秀秀考上大学了，你家命好啊。这不，连秧秧草也一茬一茬的来巴结你。”
图雨水被噎着了，他皱了皱眉头，好半天:“奶奶的！俺这地里向来不长草。拐子的屁股——邪门儿啦。这草里面一定有孬种！”
第二年，洛彬彬考上了北京大学，洛家大戏三天，洛泉心里那个美，连头顶上那几缕头发也兴奋得乱晃。送儿子上学后，他立即把麦子种了下去。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来到麦地一看，脸色唰地绿了:满地的小草芽儿挤挤拥拥的像从一个针眼儿出来的，那些黄瘦黄瘦的麦苗儿可怜得像是栖人篱下的孩子。他蹲下身子，捧着脸，想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下:哼！秋天看。
不大会儿， 图雨水从身后插过来，阴阴阳阳道:“你儿子是国家栋梁之才啊，谁都想沾点儿光。”他指指洛泉地里的草，“去年这些东西还在俺地里，今年又跑到这边来了。看来，草滚坡也是看门户的。”
洛泉梗了梗脖子，吸了口气，随即又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扭头走了。
从此，两家地里一年四季，野草竞相而生，一茬未灭，一茬又青，每年都忙着打药除草，每年接第减收。不得已，图雨水又干起了他早年丢弃的行业——补鞋;洛泉思来想去，弄一顶破草帽遮着半拉脸去街上拾破烂去了。
三年后的暑假，实习期间的秀秀回到家中，听了父亲讲草荒的事，她在镜子前照了照，拢了拢前额上飘发，拨通了电话:“喂，此刻彩霞满天，又是晓风唱晚之际，咱们到咱两家地里欣赏欣赏那些莫名其妙的草吧？”
“好！我也是刚才才听老爹讲这事儿。”对方是洛彬彬的声音，并且笑得別有一番滋味儿。
“彬彬他……？”图雨水愣住了。
秀秀抿着嘴儿:“我们约好一起回来的。”
彬彬和秀秀在他们两家地里亲亲密密地走来走去，比比划划谈论着什么，偶尔还浪漫成挥斥方遒的潇洒，林荫道上那些小鸟们嫉妒得乱飞，叽叽喳喳的要把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儿告诉来来往往的路人。
从那年起，洛、图两家的地里再没有长过什么草，隔三差五的，这两个老人还相互请两盅儿。他们脸上笑着，心中愧着，谁也不去揭那个疤。
但后来秀秀和彬彬各自建立起自己的小家。两位老人很生气，各自问自己孩子一个共同的问题:那时候你们那么好，怎么……？
秀秀和彬彬用一个共同的答案:对不起，我们是演戏给你们看的。
“哦？……”
“真的。我们小辈的知道，你们心里就那么一点空儿，不能总是长草。”
编辑： 周健（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