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弥漫战火硝烟，几路战友冲上刚刚被炸的我炮兵阵地，准备抢救……一幕幕壮烈的场景顿时让大家惊呆了：“测距机手吴维谦紧握测距机;班长胡小三两眼怒视蓝天;下腹被炸空的4炮手、副班长麦玉谦握着航路标示器站靠在炮盘上;5炮手罗志光腹部肠子外流，押弹的手卡着一夹被鲜血染红的炮弹……团政治处书记胡清平倒在血泊里……”

　　一幅硕大而凝固的“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壮士傲天图，触目惊心，震撼山河!

　　这是《铁血雄师》记载的援越抗美参战者们的悲壮回忆。

　　他们对1967年11月29日与美军展开的轰炸与反轰炸斗争中，我6支队炮团六连一班阵地遭受重弹弹片冲击，官兵临危不惧、坚持战斗、壮烈牺牲的场景记忆犹新。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作家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对朝鲜战场“松骨峰战役”我志愿军战士那段刻骨铭心的动人描述;想起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解放军战士阿米尔为了胜利被冻成高大“冰雕人”……眼前的这一幕幕，不正是我军英雄精神的再现吗!

　　英雄、英雄精神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铁13师刚组建，即以其加强而组建中国后勤部队第六支队出国参加援越抗美战争，其大部官兵未曾经历战火淬炼，当他们第一次站立在惨烈的战争面前，难道就没有人性的恐惧与柔弱?!特别是大批新入伍的战士，不仅未见过美军侦察机、轰炸机、战斗机，甚至连重磅炸弹的巨响声也未曾听过……这些年轻的铁道兵战士何以与头号强敌美军抗衡?!

　　我一页一页地翻寻《铁血雄师》里的解惑，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个时代的中国军人，走进他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适应战争、驾驭战争的世界里……一连串答案随之而现。

一、 “行源于心，力源于志”

　　出国作战前，六支队组织部队进行一个多月的思想政治教育集训。为之，全体指战员明白了“为什么参加援越抗美战争”、“出国作战的时间与任务”、“出国作战的纪律与要求”、“出国修路与打仗的关系”、“部队抗美援朝的革命传统”、“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先锋模范作用”、“‘五个伟大’与’两个扬威’”①……

　　这场集训，使部队迅速从平时转入战时，从和平环境转入战时环境，从家乡本土转入异国他乡，从公开转入秘密……

　　这场集训，使全体官兵充满为国增光、为军队扬威的自豪感，充满履行爱国主义、国际主义义务的使命感，充满敢打必胜、攻难克坚的英雄感……

　　一时间，部队士气大振，群情激昂，犹如铁血雄狮。

二、“润物细无声”

　　异国作战，面临的是一场场危难艰辛的考验。

　　为了保密，齐装满员的部队选择漆黑雨夜徒步进入任务所在地———越北西线。经过一宿的泥泞急行军赶到隐蔽的宿营地，等待部队的是遍地旱蚂蟥、山蚂蚁、小虫咬和燥湿的热带雨林。精疲力竭的官兵们铺垫雨衣就地而息、席地互靠、睡姿百态，无奈地与这些吸血叮咬的“新朋友”相拥入梦。

　　此时此景，各连党支部紧急研究，迅速开展急行军中的互助互帮活动。瞬间，“你帮我背包、我替你扛枪，一壶水轮着喝、一口干粮匀着吃”蔚然成风。第二天夜里，他们继续踏上几十公里的坡陡路窄的行军路。漆黑山间，悬崖峭壁，一根根绳子连接着战友你我他，依凭彼此的喘息声，小心翼翼地摸走到天明，走进了山高林密的黄连山等，分进到人烟稀少的驻防地，开始紧张的营房建设与手抬肩扛几十吨施工设备的运输安装……没有歇息、无缝衔接的艰苦拼搏，在干部、党团员激情洋溢的氛围里，没有人喊声痛叫声累，尽显一代军人奋勇向前的英雄形象。

　　35大队副参谋长郑孝刚下连队途中，恰逢山洪暴发，桥被冲断。为了战士安全，这位从朝鲜战场走出来的45岁老兵，不顾体内枪伤，只身跳入湍急水中，几番搏斗，终将绳索拉至河对岸，当即解决随行车人过河的壮举，无不被人称赞。

　　34大队四营副营长方光志发现一枚未爆美军炸弹，立即亲手拆卸。在给官兵示范时，他乐乐呵呵地轻松道：“这技术还是我在朝鲜战场时的老班长教的呢!”

　　1967年9月的一天，援越抗美工程指挥部代主任罗洪标将军在支队及大队领导陪同下，到6支队34大队1营视察，恰遇美军大轰炸。轰炸中，一枚炸弹击中营部炊事班正煮着的一锅面。罗将军大声地对官兵们说：“美国佬瞎了眼，炸了半天不就是炸了我们的一锅面汤吗!”将军的轻松幽默引得官兵们哄然大笑。事后，指战员们得悉，罗将军的儿子也在33大队3营12连当兵，正与大家紧张战斗在一起。

　　榜样的力量迅速成为导向，无形地激励着前线的将士们。

三、“一切为了和平”

　　在援越抗美斗争中，部队经常会看见有许多无辜的越南百姓死于美机的轰炸，有许多装殓遇难百姓的棺材等待着安葬，这极大地激起官兵们对美军滥杀无辜的愤慨，渴望着援越抗美战争取得胜利，赢得和平。

　　六支队党委及其政治工作部门紧紧地把捏着部队的思想脉络，机关所有的政工干部轮番地全部深入到第一线，与官兵同吃同住同施工同战斗，把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融于部队基层。

　　六支队政治委员罗彬，是一位从井冈山走向长征、历经战火淬炼的老红军，他在34大队16连一蹲就连续40多天，与官兵们摸爬滚打在一块，言传身教，讲形势、讲政治、讲不朽的军魂，引导指战员们争做合格的中国军人，履行好崇高的国际主义义务，坚决打赢这场战争，给全支队的政工干部作出了模范表率。

　　在浓郁的思想政治工作氛围中，六支队各部队以连队“小喇叭”、“黑板报”、“每日战报”、“简报”以及“战场演出”等各种宣传文化形式，大力开展“学英雄、做英雄”和“千方班/月、万方连/月”等工程进度竞赛活动，全力宣传“打不垮的军人是英雄，累不垮的战士也是英雄”……促进全体官兵迸发出强烈的革命斗志，全面推进工程进度，保持高昂的对敌斗争的革命意志。

　　在那一片战场，面对美国军机的狂轰滥炸，官兵们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看着战友们的牺牲倒下，官兵们怒火中烧，声讨血债。他们毅然决然地接过烈士的枪，继续战斗。“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呻”既是官兵们的真实写照，更是中国军人英勇顽强的精神闪耀。

　　这就是中国军人的精气神!

四、“烈火铸金刚”

　　1966年8月8日，美军军机第一次对我六支队实施目标明确的空中打击。两架美军战斗轰炸机朝我35大队2营6连正在施工路面的百多名官兵、十多辆翻斗汽车和压路机俯冲扫射、投掷炸弹。在这紧急关头，入伍一年多的战士吴长兴急中生智，勇敢地将其刚开走的汽车又掉头开回工地，沿着浇好的路面急驶，以吸引美机。美机随即跟踪扫射。吴长兴巧妙地利用地形地貌，将车开至一巨石背后躲避，导致美机子弹全部打在巨石上，成功掩护了战友们迅速撤离。

　　这就是从战场中历练出来的中国军人。

　　三年多的援越抗美战争中，六支队涌现出许许多多像吴长兴这样舍生忘死、敢于拚搏、机智勇敢的年轻的一批中国军人。

　　三年多的援越抗美战争中，六支队一大批年轻战士火线入党。

　　三年多的援越抗美战争中，六支队走出“战斗英雄”，走出“英雄连队”，走出“一等功勋团”，走出2770多单位和个人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荣立者。

　　“血与火”的战场，锻炼了部队，淬炼着每一位官兵。他们经历了难以言喻的千辛万苦，经历着一场场生与死的考验，在烈火中茁壮成长!

　　正是这些卓越的中国军人，用对党忠诚、为国效力、敢打必胜的一腔热血、一片丹心染红、映红了迎风猎猎的战旗!

　　我为老部队骄傲!

　　我为老部队永垂不朽的军魂自豪!

　　①： “五个伟大”指：伟大的党、伟大的国家、伟大的人民、伟大的军队、伟大的领袖;“两个扬威”指：扬国威、扬军威。

　　2021年7月9日

　　作者简介：

　　万广水，1972年入伍，历任铁道兵第13师排长、宣传科干事等职。
      照片来自于铁道兵画册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