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诗社

铁道兵文化诗歌卷之二十六张天国

 

 
 

 


 

【诗人小传】

张天国,四川大竹1962年3月生人。1980年11月入伍,先后在铁道兵第七师31团、石家庄铁道兵工程学院服役,战士。1984年集体改工,先后在中铁十七局集团四公司基层任团委书记、宣传部长、党委秘书长和二十三局集团公司任办公室副主任。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青创委员会委员;鲁迅文学院24届作家高研班学员;巴渝文化研究院研究员、重庆大学三峡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在《诗刊》《中国作家》《文艺报》《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艺术家》《北京文学》《飞天》《芒种》《当代诗人》等二十余家发表诗作700余首;并入选中国作协年度《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百年》、《中国当代诗人》等20余家选本。

曾被《中国铁道建筑报》评为“铁建名家”;曾获《银河系》诗歌年度奖--“银河之星”、《重庆晚报》文学特等奖、古井贡民盟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中华文学诗歌类二等奖、第三届奔流文学奖,以及农业农村部、农村杂志社、《诗刊》社、中国诗歌网联合举办的“礼赞祖国.诗韵乡村”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诗集《爱深了会疼》荣获第三届长河文学特等奖,并获得重庆市委宣传部和重庆作协重点作品扶持奖;出版报告文学5部,诗集4部,近400万字。

 

 

张天国的诗

‖ 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献给为共和国铁路建设事业奉献一生的中国铁建人
 

第一章 序 诗
 

一个晨雾挡不住梦想的早晨

懵懂的你从川东丘陵深处

一头闯进了铁道兵军营

你不知道,从此踏上的是一条

与钢铁结伴的生命之旅

行走千山万水的人生之路

你的人生融和了太多的钢铁元素

你与无数个战友掀起滚滚铁流

舞动八千里路云和月

一路开山号子踏出一马平川

一路江河涛声飞出万里彩虹

一路青春飞扬激荡九州通天道

一路他乡远行遥寄天涯相思情

你飞扬着铁道兵的铿锵旋律

豪迈地行走在祖国没有路的路上
 

第二章:告别故土

那个黎明姗姗来迟的早晨

就要告别竹林鸟窝的早晨

就要告别圆道石碾的早晨

就要告别扁担箩筐的早晨

就要告别柴刀山林的早晨

就要告别书声牛背的早晨

就要告别桐树老井的早晨

村口老槐树上的高音喇叭

激昂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你来不及擦去满身汗腻

一把扔下补丁开花的布衣

咧着嘴套上肥大的军服

在水缸前扶正没有帽徽的军帽

开始了一生的整装待发

民兵连长带来的咚咚锣鼓

将你胸前的大红花敲得心花怒放

父亲在你的肩头重重一拍,说

一定要走正路做正人干正事

母亲将一个用泪水搓圆的泥团

放进你崭新的绿色挎包,说

在外水土不服,用它泡水喝

出门在外,小心走路

抬头看天,低头看道

拥挤的村口被锣鼓敲开

你踩着青石板上得意的鼓点

向公社锣鼓喧天的欢送会场奔去

从此,十八年的故乡

成了你一生魂牵梦绕的记忆
 

第三章 在去新兵连的路上

解放牌大篷车在乡村碎石路上

舞蹈着一群十八岁的心脏

一双双纯朴的目光

照耀着新兵连排长的帽徽

你把自己幻想成排长的模样

叽叽喳喳,刨根问底

铁道兵,到底什么样

在天涯海角,在戈壁高原

在边关塞外,在深山老林,

在祖国任何一个没有路的地方

排长的回答解惑不了你的好奇

你只能按照地理课本的指向

想像今后在路上的种种情景
 

第四章 在新兵连学走路

大篷车激动地驶进新兵团

以五花大绑的背包为凳子

无数个你铺满操场

瞬间,你被融进绿色的海洋

连长,排长,班长应声出列

各自带走各自的兵

在你的第一个人生驿站

拥有了新称号,叫新兵

拥有了新伙伴,叫战友

没有礼貌,叫老卡

或被骂成新兵蛋子

一个粗糙的胚子从此开始打磨

集合站队,立正稍息

向左看齐,向右看齐

一二一 ,左右左

紧急集合,长途拉练

十八年的自由散漫

被口令划拉成纵横一线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军姿

将青涩的你锤炼成了一名战士

当缀上领章帽徽的第一天

你走进了照相馆

半身,全身黑白标准像

定格了初为战士的第一个瞬间

当把这一瞬间寄回故乡

你在梦中看到了

父亲审视的目光

和母亲含泪的笑容

闷罐军列在川东达州火车站

拉响了奔向青藏高原的汽笛

你并不清楚从此背井离乡

将放牧自己一生的激情浪漫

年轻的嗓子附和着军列的旋律

一曲《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铿锵了你和战友们一生的节奏

从巴山蜀水,一路豪迈到昆仑山下

那气吞山河的万丈豪情

至今还在你生命的旅程里激荡

从此,你将在祖国的版图上

竭尽一生的日子一一丈量
 

第五章 青春与高原对话

向西向西,向上向上

你怀揣梦想,七天七夜

不停向青藏高原穿越

军列的梦想之门

在昆仑山下被雪风咣当打开

你一头扎进风沙弥漫的格尔木

将一株生命之绿涌向戈壁

涌向麦秸沙土砌筑的营房

在你又一个人生驿站

开始了青春与高原的对话

在这里找不到三月的影子

不见桃花卖弄娇艳

不见翠鸟鸣叫树梢

高原缺氧,风却声嘶力竭

搜刮戈壁滩的黄沙

哗啦啦行走在盐碱滩上的卵石

向你介绍高原风的凛冽

还有那骆驼刺的秃枝在嗖嗖地呼唤

呼唤你从南方带来的春天的脚步

昆仑山上空盘旋的苍鹰告诉你

这里的氧气还不够我呼吸

如果你没有我的性格

你贸然闯来,也必定悄然离去

年轻气盛的你不以为然

开始了高原上的青春跌宕

你擦干殷红的鼻血,在隧道里寻找

寻找高原吝啬的氧气

脱皮的面颊在路基旁寻找

寻找高原青春的红润

飘忽的舞步在冻土里寻找

寻找高原跳跃的节奏

你仰望风沙中翱翔的鹰步

展开了人生的第一次遥想

遥想村口的锣鼓

遥想父亲的叮咛

遥想母亲的泥团

遥想新兵的训练营

遥想连队荣誉室战旗上的弹孔

遥想朝鲜战场抢修运输线的炮火

遥想磨穿底的大头鞋

遥想藤条编制的安全帽

遥想锃亮弯曲的撬棍钢钎

遥想老班长退伍前最后班务会上

朔风伴奏的《驼铃》掩泣声

和以昆仑雪山为背景的合影像

你擦去愧疚而下的泪水

抄起风枪向隧道口奔去

钻开了你在高原上的第一次呼啸

你知道,掌子面的对面

就是千年冰雪的昆仑山口

就是步履飘忽如棉的唐古拉

就是布达拉宫飘香的酥油茶

就是文成公主洒泪的行宫圣殿

风枪怒吼你年轻的虎口

犹如岩浆的鲜血

胶合了你险些崩溃的心灵

你说,每一次开山炮的炸响

都是对阻隔未来的宣战

每一寸艰难的掘进

都是挖掘明天的一寸光阴

排除的每一块危石

都是在路上的一个顿号

当你走出隧道口,豁然发现

高原的春天如此酷美

昆仑山汩汩而下的雪水

将旷远的柴达木点缀出些许青翠

盐碱地上的白云笼罩着毡包

牛羊的狂奔,放牧一片片白云

藏族姑娘脸上的高原红

不再是紫外线的无情描绘

千万条小辫鞭击云彩

五彩裙的飘曳

将灰色的戈壁调色板

涂抹成辽阔的斑斓油画

更有那路基上游动的草绿

正铿锵有力将轨排推向南山口

尾随而来的汽笛

嘹亮了昨天灰暗的天空

你和无数战友,从此老练成了

随意行走在高原的行者

鼓满青春风帆的高原风

将你和战友们飞翔成鹰的姿势

鸟瞰戈壁滩上,一茬又一茬

潮起浪涌的草绿

岁月更迭不息的绿色风暴

席卷了流云下的每一寸荒凉

涂改了高原藏褐色的肌肤
 

第六章 告别军旗

公元1984年元月1日

在戈壁滩天空上

嘹亮了数十年的起床号

唤醒了还在延续梦想的早晨

一代伟人的指令凌空而来

百万大裁军的第一声号令

湿透了铁道兵的军容

金戈铁马,暂时偃旗息鼓

团部大院里的绿色方队

在飘扬的军旗下沉默

严实的封颈扣

系不住惜别的叹息

无数模糊的双眼注视军旗

注视和青春一样的色彩

那是战士永远的军魂

向前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最后的军礼伴随军歌

在凝重中响起

无数颤抖的双手,轻轻摘下

依旧闪烁的帽徽和领章

钢铁一般坚硬的眼泪

从紫铜色的面颊到胸襟

从胸襟到脚下沙土

合成一片泥泞

别了,神圣的军旗

别了,绿色的军营

别了,熔炉般的铁道兵

别了,煤砖烘烤的大通铺

但永远不散的军魂

依然延续在战士的血液里

因为你还将继续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第七章 不散的军魂

你和你的战友,将

一身翠绿涂染成海天一色

继续以军人姿态

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当蛮夷边陲,丛林茫茫

当青天蜀道,迷失路标

当黄河号子,再度苍凉

当塞外春风,不度玉门

当城市乡村,隔阂不语

你依然将一个军人的步伐

交给了崇山峻岭

你说,祖国的肌肤上

虽然没有了硝烟

沉睡在生命里的草鞋

难以再次发起冲锋

脚板与车轮的较量

不能再次上演

不能再次依靠马灯,火把

在荆棘中寻找胜利的方向

炮火碾过的诗史,虽然朗朗上口

但不能忘记岁月在遁逃时

留下的沧桑面孔

多年冻土和稀缺的氧气

尘封不了烈士陵园鲜活的记忆

他们的名字镌刻在石头上凝固的时间里

埋在我们脚下的泥土里

只留下一个依然醒目的路标

前人的路,前人已经走完

老战友结满老茧的肩膀

再也不能荷载沉重的钢轨

他们鲜活的肺叶

已被浓烟熏烤成标本

代代相传的责任

应该在我们脚下加速

铁锤钢钎开山炮冶炼而成的军魂

已经浸入你的骨髓

于是,你穿上褪色的军装

和崭新的路服

继续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你要去哪里,没人说得清

也许你在南方的某个峡谷

你说那里的村民,祖祖辈辈都是

草帽当锅盖

人打赤脚牛穿鞋

小伙子四十没恋爱

大姑娘藤条当裤带

三天三夜到山外

捎回过期的日子再也不能延续

要用路告诉他们,山外的路

更宽阔,更敞亮

你也许去了某个海滩

你说汹涌的海浪

阻隔了丝绸之路的延伸

游泳的速度传递不了世界的信息

传递不了中华五千年的厚重文化

得有一座桥通往码头

中国才能起锚杨帆,问候海外

也许你去了昆仑山上的地震残碑

你肯定听见了昆仑山下

戛然而止的钢轮摩擦声

目睹了布达拉宫的虔诚渴望

目睹了等得花儿也谢了的天山雪莲

总之,你去了中国版图上

所有没有路的路上。迁徙的路上

留下了你结满汗霜的背影

路基一样坚实的背影上

刻录下了所有不再盘旋的高山

你饮吞了所有孤独,山谷不再孤独

你绿化了所有荒凉,戈壁不再荒凉

你清澈了所有浑浊,目光不再混浊

你储存了所有寂寞,村庄不再寂寞

你踏平了所有崎岖,道路不再崎岖

因为你一生都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第八章 父母的牵挂,路一样悠长

穿上军服喜不自禁的那一刻

离别村口告别天真的那一刻

在父亲的模糊的记忆里

已经清晰定格

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

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铁道兵的番号

一封接一封从巴山蜀水

追赶到了青藏高原

铁路修到了哪里

火车跑得有多快

母亲也问到,长高了长胖了吗

在高原缺氧睡得着吗

喝了泥团泡的水还闹肚子吗

年轻狂少的你总是不以为然

轻描淡写的回信

打湿了母亲在村口长久的期盼

直到你把岁月的面孔

渐渐涂抹成了高原的色彩

八分钱驱动的信使

方才将你频繁带回故里

你踩数着琴键一般的枕木

犹如行走在故乡边沿镶嵌了青苔的石板路上

你清楚地记得

在那个年代里仅有的一次

父亲递给你二两粮票七分钱

一碗小面当上学午餐的情景

温暖而遥远的星星点点

唤回了你心酸而温暖的童年

你知道

从天地相连的青藏高原

到青天蜀道的遥远

从平行锃亮的钢铁大道

到九曲十八弯故乡的艰难

你知道

父亲期盼喜报的急迫

母亲盼儿归来的挂念

你更知道

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有

数不胜数和你一样的儿子

行走在祖国版图的边关

还有数不胜数的母亲

在没有路的路上蹒跚

遥远的嵯峨,阻隔了

多少母子的团圆

千山万水的遥远,拒绝了

多少母子情深的蔓延

直到你在掌子面上接到

父亲病逝速归的电报

方才踏泪而归

一堆新鲜的黄土

掩埋了你终身难以挽回的遗憾

还没来得及陪伴母亲走出忧伤

远方的开山炮

又炸响了请假单上的归期

你毅然将苦痛掩藏在心底

将青春的脚步交给千山万水

在高原顽强的岩石上

操起钻机宣泄着生命的誓言

逢山凿路,遇水架桥

誓将天堑变通途

高峡出平湖,天下一马平川
 

第九章 钢筋混凝土凝结的爱情

钢筋、石子、水泥,不同的元素

一旦有了水的加入

就成了一个崭新的生命体

要么是连接高山峡谷的大桥

要么是穿越黑暗的时空隧道

要么是接受螺旋道钉的轨枕

要么是门泊万里船的船坞码头

就像中国铁建人的爱情

一旦有了路的加入

就浇合成了路缘

当年,你带上安全帽神气十足

掏出封皮上印有路徽的工作证

给女同学看

铁路工人四个硬邦邦的大字

将深藏不露的秋波豁然掘开

从此,你在秋波的荡漾里浪迹天涯

在枕木铺成的诗行里

开始了一生的长途浪漫

你说,城市的爱情容易污染

你的爱情,因为山川而空灵

因为反复碾压的路基而坚实

因为峡谷飞虹而浪漫

就像你脚下的路

因为地域不同而新鲜

因为长久遥望而期待

路上所有的日子都刻满了相思

路有多漫长,情就有多遥远

你说,你的爱情聚少离多

吉普赛部落一般流浪的日子

不能携带爱人浪迹天涯

一生也难以偿还爱人一天的坚守

当你身在大海之滨赤膊斗浪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倚门翘望

当你身在漠北砂窝躲避狂风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煎熬待产

当你身在天山深处灌注青春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翻盖旧屋

当你身在黄河岸边铺架彩虹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赡养双亲

当你身在青藏高原铺轨向天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虔诚祈祷

当你身在巴山夜雨挑灯夜战之时

你的爱情正在遥远的家乡守更长叹

没有尽头的渴望一旦从天而降

犹如井喷的激情,在瞬间

就把所有牵挂的日子撕成了碎片

还债似的泪与路上脚窝里的汗潮

澎湃成酝酿已久的波涛

把干枯的海滩冲刷出道道沟壑

不识风情的晨光

过早地照亮了月台上的汽笛

你匆匆告别爱人身后女儿的陌生

将呼啸而去的背影

留给了雨中悠长的铁路线

你说今生堆积的愧疚

如四通八达的铁路一般悠长

只有用路的延伸才能弥补亏欠
 

第十章 陌生的父亲与陌生的孩子

在北方雪花的飘舞中

你准确无误地掐算了一个

在川东丘陵深处即将诞生一个

和你一样健壮的生命的日子

因为冬季施工号令的突然吹响

压路机的沉重阻挡了你的归期

在路基一层又一层的碾压中

你看见了产床上的妻子

一浪碾过一浪阵痛的嘶喊

听见了儿子怒不可遏的哭喊

你或许有千万个不可抗拒的理由

永远失去了儿子向你报到的最初印象

但却从此结下了父子长久的陌生

你说,陌生的理由只有一个

很多人的脚下铺满了太多的崎岖

你走出的路,就是天下人的路

就是子孙后代的通天大道

风枪和压路机的合唱

就是迎接儿子的最高礼遇

当你铺完最后一根枕木

在火车硬座底下

一路倾听铁轨铿锵

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从妻子怀中一把夺过

奶臭袭人的儿子

满是风尘的胡须,劈头盖脸,将

草原的辽阔,沙漠的荒凉

大山的粗狂,河流的奔涌

倾泻在儿子绸缎般的脸蛋上

本就陌生不满的儿子

一腔怨恨,哇声而出

将豆腐脑一般的乳汁

铺满了襁褓和你的衣襟

妻子的眼泪和母亲的责怪

令你躲闪一旁,呆若木鸡

你沙尘未退的脸颊上

写满了欣喜和愧疚的憨笑

你对儿子许下一个承诺

要把在路上对山川河流的挚爱

注满儿子生命中的每一个足迹

带着这个永远兑现不了的诺言

你走了,一如既往地将承诺

兑现给了隧道洞门的开山炮

兑现给了峡谷飞虹的桥墩

兑现给了青藏铁路冰冻路基

一年,两年,或许更久,回家了

面对叫你叫叔叔的儿子

你虽有唏嘘不快,却没有半句埋怨

只是默默地再度承诺早日回家

你将返程的车票看了又看

再也不能等待的远山呼唤

未待看清你还债似的黝黑面孔

儿子送行的脚步就停留在了月台

你舍不得擦去衣摆上儿子蹭下的足迹

风霜,骄阳,颠沛,流浪,

离别,重逢,愧疚,伤感

将你的前额犁下了道道忧伤

你说,陌生的父亲和陌生的儿子

都应该无怨无悔忍受陌生

既然选择了铁建人做父亲

就应该像岩石像钢铁一样坚强
 

第十一章 尾 诗

岁月的沟壑纵横了你的前额

塞外的沙尘雕塑了你的面颊

高原的雪水漂染了你的华发

路基的标高模糊了你的视线

你痴迷路上精彩的人生,如此短暂

你痴迷路上苦涩的爱情,如此浪漫

祖国未来版图上的路在你的脚下

一定还会很长很长,很宽很宽

韶华不再的你,还有你的孩子

将继续豪迈在,没有路的路上
 

2009.9.12重庆
 

‖ 今夜无眠

遥望夜空里起伏的山脉

一如我隆起的胸肌

不见一粒星光醒来

只有工棚和隧道口的灯光

在心里阑珊

我按住风枪般跳动的心

呼唤岩石解体的节奏

撞击山野的寂静

我在等待,和我的兄弟们

一起等待掌子面传来最后一排炮声

犹如等待

产房儿子降生的第一声啼哭

这眯眼的时刻

在长夜的秒针上甜蜜得晕头转向

可曾经的苦难又让我眉头不展

如果让我行走十公里

两小时便可到达

可穿越9587米的关山阻隔

一千多双如飞的健步

却行走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十九个断层

十五个向背

一昼夜三万五千立方逆天奔涌的水

折断了兄弟们一千多个春梦的翅膀

在能见度不到一米的掌子面上

我看不到兄弟的眼睛

粉尘、硝烟和水雾凝结的日子

在泥石流的飞奔中链接

兄弟赤裸的臂膀

在塌陷的空间里躲闪

吸进去的是塌方的恐惧

吐出去的是指尖抠出的光明

小导管,锁脚锚管

钢拱架和我的骨架

手挽手撑起山体的平衡

一寸光明一寸血

一寸进尺一寸胆

洞内挥手劈魔

洞外春暖花开

岁月在压缩的坍塌里

被挤压成无数个不眠之夜

今夜又将无眠

我要和兄弟们在一起,一起

拥抱这个一声炮响隧道贯通的时刻

亲吻我和兄弟们

同频共振的瞬间

迎接洞穿黑暗的黎明

2016.3.6深夜于云南文山
 

 

‖ 天路放歌

久违了 青藏高原

此刻 我

一只手捂住胸口

一只手推开雪中栅栏

一个等待春天的诗人

一群被高原雪水喂养得青春十足的筑路汉

要重塑昆仑

要再次重塑喜马拉雅,放开嗓子

——放歌雪域高原

雪峰皑皑 烟霞血红

威严的雪神挟持着风暴

从黎明背后喷薄而出

掠过世界屋脊呼啸而去

风飞沙鸣的晚秋

一行鹰的草书翔过天际

没有迎春花没有莫愁湖

有的是藏刀寒光

马靴咯吱的踏雪声

和烈酒灌醉的道缟旋律

凡人不在这里晨起暮归

骑影飘浮,岁月横陈

谁敢用生命

——检验血胆的悲壮

谁敢用青春

——检验风啸狼嚎

谁敢用缺氧的呼唤

——歌唱雪域高原

我,我们新一代筑路人

或许雪风,会

——抹去我的一只耳朵

但我依然要倾听高原雄风绝唱

或许高寒,会

摘掉我的一枚手指

但我依然要操起风枪直指昆仑

或许尘爆,会

——弥漫我的双眼

但我依然要看准青藏铁路的标高

我们向往布达拉宫

——空前绝后的神秘

我们向往喜马拉雅

——鸟瞰世界的绝顶

我们柔情万丈

静望千秋碧空满月朗照

向往亘古不变的绝色

倾倒雄心风流幻想

崇尚洁白的裙边美眉

让相思之草在冰天雪地

在金戈铁马中疯长

鹰击长空,流云寒锋

切削切雪骨神韵

鼓起穿越昆仑的血性

放歌雪域高原上

——祖国永远的光明

 

‖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组诗)
 

A、向前,是我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别问我从哪里来

也别问我到哪里去

终身携带使命行走天涯

钻头的足迹

从圆明园的断垣残壁出发

从八达岭烽火台的呐喊声出发

从故宫老佛爷视铁路为奇巧淫技的愚昧出发

从天安门站起来的海拔上出发

书写京广,畅通京九,穿越京沪

以钢花四溅的钻头,编织神州

以年华飞逝的陨石,点亮万家灯火

把南北压缩成朝夕

将东西缩写成比邻

为共和国负重跋涉青藏

钻取风火山直捣昆仑

摘一朵唐古拉雪莲,敬奉布达拉宫

祈祷神州四通八达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扬起的风采

到域外开钻共和国的尊严

穿过沙特百万穆斯林朝觐的经浪

圣城麦加五十七国洁白的长袍

渴望一列呼啸承载的虔诚

中国造的轻轨旋风

将东方古国智慧掠过教堂塔尖

掠过阿尔及利亚、地中海、阿拉伯之冠

与突尼斯、摩洛哥握手

将中国铁建的旗帜,插上土耳其城堡

在安卡拉、伊斯坦布尔

讲述一个友邦的文明

从尼日利亚、拉各斯防波堤上

遥望以色列海法市卡迈尔

用钻头穿越万米隧道

越过铁建人站立的苏丹杜维姆大桥

走进汤加首相官邸,贴上一抹东方神韵

在马达加斯加的国道上

尽显祖国风华

回望泰国曼谷苏瓦纳米

将旋风缀满的风姿绰约

揉进一场无情的杀戮

演绎成一曲曼谷之恋的奇葩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B、穿越时空——隧道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用坚韧走过千山万水

消解世界隔绝的宿怨

洞开城市澎湃的欲望

抚慰村庄流淌的忧伤

用火花陈述天下阻隔

抄起风枪凿穿梦想时空

炮声唤醒城乡世代迷茫

完成血肉与顽石的殊死对抗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浴开洞门,大山宁死不让

炮声撕下一片沉积的岁月

山脊敞开褐色的酮体

凌乱了我的双目

峡谷蔑视我的双手筋骨

我的心依然在穿越沟壑

抄起锚杆楔入山肌,钉住滑坡的山体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钻杆扬起亢奋的头颅

摇滚嘶喊岩体铿锵

撕咬岩石坚硬的节奏

滚烫的音符唱红钻头的高腔

朗诵大山沉寂万年的欢畅

怪状的石块以赞美诗美妙的姿态

结束了千万年阴暗的激荡

分崩离析的碎石争先恐后仓皇遁逃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肩扛风枪在路上高昂铿锵

断层割裂山体,络织险恶

魍魉谋划了无数个塌方伎俩

它们在等待一场骚动

等待一场怒火前的猖狂

钻头所指,披靡绝望

天崩地裂,浩浩荡荡

双手嚼碎的岩体以驯服的姿态

被迫以碎骨解密时间的密码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刺破溶洞积淀的黑光

钻杆诊断出钟乳石滴答的忧伤

暗河静流岁月隐秘的河床

沉闷的只有奇形怪状

和精美绝伦的倒挂金钟

闯进这血口灵空,风枪不知所向

我展开双臂从暗河上飞虹架梁

让汽笛呼啸碾过万年饥饿的渴望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把坚实的岩体钻爆成破碎的日子

再用破碎的日子浇筑成流淌的风光

冲破自然砌筑的黑夜,让阳光通畅

走过一条路

吹过一阵风

驾驶星光追逐晨阳

鬓毛销蚀了坎坷踉跄

用天下畅通,回望我的坚韧沧桑

和从未更改的亘古未央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隧道,是手指抠穿的光芒

是青春冲破的屏障

号子吼穿的阻挡

是目光刺透的迷茫

鲜血冲刷的坦荡

甚至是爱情背叛的硬伤

多少年来

我渴望爱情的恣意汪洋

甚至渴望灯红酒绿的曼妙荡漾

当祖国的脚下堆积了太多的屏障

我只能催促生命一往无前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我是祖国一枚行走的钻头

我的故事里没有风花雪月

只有粉尘打湿的泪水汪汪

只有石锋刺穿的破衣褴裳

只有欺儿骗妻的揪心愁肠

只有食言父母的光阴苍苍

只有烈酒吼叫的群山苍茫

只有钻杆当筷的山野粗狂

只有永无止境的迁徙渴望

行走在了这条没有路的路上

就注定要消磨一生的时光

向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方向
 

C、行走峡谷——桥梁

千千载载万万年

万万重重千千山

峡谷豪饮通天日

松针刺破五月天

绝壁怒视绝壁远

冷眼对决酷冷涧

沟壑欲望填千丈

脚步山巅祈百愿

多少英雄豪杰冤

三碗过岗命满贯

善男信女对山应

春心遥望泪不干

虎啸狼嚎惧路断

啸聚山林作伥欢

纤夫号子呼绝壁

虎背熊腰走汉川

村庄隔绝行路难

炊烟空愁黄昏远

城市相望望通达

繁华望眼眼欲穿

铁路健儿路漫漫

傲视河川天无边

不说前路堪泥泞

铁脚豪迈万仞山

莫问洪水湍急喧

直捣地层掘深渊

潜水钻地捉鳖甲

举手日月近可揽

一副铜铁直身板

誓与时间共蹁跹

站立如墩擎天柱

平躺架桥出山关

挥斥方遒山野宽

一双铁脚破天堑

攀岩凿壁削奇峰

跨谷架梁出平川

长夜帐篷听雨暄

鼾声掩雷梦红颜

妻呼儿唤应声醒

犹是炮声催工阗

不闻爹娘唤儿远

但愁日满无空闲

待到汽笛鸣虹桥

脱下工装还梦圆
 

D、静默的流畅——道床

碎石分娩山体的沉默

一粒,两粒,千千粒

一里,两里,万万里

枕木从森林迁徙而来

一株,两株,千千株

一截,两截,万万截

手指散落成道钉

一枚,两枚,千千枚

一排,两排,万万排

脚步敲响出征的鼓点

一步,两步,千千步

一通,两通,万万通

一粒,一里

一株,一截

一枚,一排

一步,一通

排列成呼啸的琴键

终身值守不曾僭越

用沉默和呼啸的间隔

簇拥成奔驰的道床

我是一杠啸聚原野

或直或曲的破折号

默默承载风速

欢快演奏铿锵

极目远去

躯干上的平行线

日复一日,吻舔两束永不交织的阳光

即使在夜晚,也从不拒绝月光的热情

我凝固一条直线,织络一道蛛网

与日月同辉,与岁月共聆

天路迢迢,风雨滂沱

脚步追赶岁月,速度烧红期盼

不管风雨停息与否,我都陪伴孤独

静候在那里

沉默等候与承受,虽然静卧大地

任由风雪与撕裂碾压

但依然在地平线,默默地伟岸
 

E、路在天边——父亲

不管我说什么

你都听不见了

无论我做什么

您也看不见了

支气管炎孱弱的嘱托

早在十八岁的路上

轻狂遗忘

现在捡起

只剩下过期的暗伤

有您的昨天,依然新鲜

没您的今天,依然向前

希望的明天,延伸希望

冢上杂草,一如您的冷秋白发瑟瑟叮咛

我路上的坎坷

山峰峡谷,高原平川

雨雪冰霜,江河险滩

行走江湖,小心蹩脚

而我能记住的,只有儿时的搀扶

心中装满了脚步的远方

对大桥隧道的射线记忆犹新

却忽略了村口模糊的双眼

您越来越慢的碎步

日复一日期盼我的行囊

星光点亮夜路,指甲挂在云端

接到回家的电话,叫醒了归家的村口

一家灯火为我点亮

我勉强认得出您是父亲

那一刻

永远定格在了路上的梦里

如果我要辩解

修路是唯一的理由

如果我要弥补

只有把路修到天边
 

F、路上的遗憾——母亲

母亲临走,忽然嘶哑无话语

双手抱我,默默长泪伤悲戚

云路迢迢,岂能不揪心挂怀

曾经苦思,为母吟诵诗一首

终身流浪,行走天涯少归日

遥想母亲,日日守望村口急

游子回归,却是大限将到期

捶胸顿足,难解忧伤忏悔意

老母无言,嗔怪儿子轻叹息

虔诚静守,最后一缕游丝气

无法讲述,路上过往风雨急

静心静聆,心传母语苦凄凄

一段浮生,临终疼子片尾曲

朝朝暮暮,念子天涯无消息

想见儿面,犹如凭空登天梯

风雨兼程,不觉到了黄泉路

苦想儿归,我儿归来看不见

心明嗓哑,难唤乳名一声儿

老眼难睁,却一路尘汗如雨

自幼到大,哭啼淘气到成器

点点滴滴,真真切切不差粒

看见你,初学走路的哭泣

看见你,惹是生非的揪心

看见你,斗师批右的忤逆

看见你,铁不成钢的焦急

看见你,渐渐长大的欢喜

看见你,参军修路的风雨

看见你,逢山凿路的英气

看见你,遇水架桥的汗滴

看见你,通天路上的欢喜

却看不见,现在手中的你

看不见,双手老茧的交替

看不见,隧道塌方的逃离

看不见,青藏铁路的喘吁

看不见,翻山越岭的高低

看不见,风霜雨雪的单衣

看不见,早出晚归的饿饥

看不见,帐篷酣睡的梦呓

看不见,四海为家的漂离

看不见,越走越远的汽笛

可这一刻,你就在我手里

多想再活一百年,与我儿不离不弃

修路十万八千里,三年五载无归期

你行走在铁路上,天天盼你也宽愉

临走我要告诉你,双眼不要花迷离

路上有陷阱卑劣,双腿不要随便屈

路上有鲜花掌声,当心不要太得意

路上有坎坷失意,再苦再屈莫哭泣

路上有得失荣辱,千万看淡莫贪欲

路上很累要休息,不要让我劳叹息

老娘无声保佑你,一路顺风又顺雨

母亲啊母亲,儿子罪怀揣悔意

路上有风雨,未能更改探母期

九曲回肠难,默默呼天又呛地

懵懂之年,离家修路难忘记

长年别离,念母思亲伤记忆

老家方向,记忆犹新目能及

送我远行,村口鼓急锣欢喜

一身戎装,只顾自己喜天地

早已忘记,如雨叮咛不肯去

天南海北,此去注定少踪迹

云贵念母,寄望白云传消息

海南念母,寄望波涛翻滚急

三晋念母,寄望醋香添飘溢

东北念母,寄望人参健母体

戈壁念母,寄望飞鹰问候语

昆仑念母,遥借三江传消息

拉萨念母,哈达降瑞吉祥意

天山念母,一朵雪莲抗风雨

峡谷念母,跨越沟壑无绝壁

路基念母,踏平坎坷无废墟

隧道念母,洞穿天下无隔离

桥上念母,飞跃千山一日抵

母亲啊母亲

我是您洒出的一棵草籽,哪里荒芜哪里绿

我是您养大的一棵树,哪里有求哪里枯

我是您书写的一本书,哪里迷茫哪里读

我是您架起的一座桥,哪里有河哪里渡

我是您种下的一段孽,无法尽孝补遗缺

母亲啊,母亲

等到天下都畅通

我来陪您说家常

促膝舔犊母子伤

2014年9月23日于北京鲁迅文学院
 

 

‖ 遥远的家,继续遥远

这一刻,我伫立在

岁尾的巅峰遥望,遥望

西南某个山坳里家的焦急

盘点一年的忙碌,自豪和惭愧

伴随大山深处的阳光

穿透了心房孱弱而坚硬的窗门

面对咫尺而遥远的家

我只能说,继续遥远

云桂铁路六郎隧道,我已

抠出一片光明,手指

削去老茧的方向,隐约

传来了汽笛

与此隔河相望的对门山隧道里

层层叠叠的断层,和比汗水

奔涌更为凶猛的涌水

就在我头上呲牙咧嘴

在洞口的誓师牌上,我用风枪

签下了洞穿猴年春天的承诺

此刻,我必须回到掌子面

引爆元旦的开门炮

硝烟和泥水

红眼的进度和塌方的威胁

无法携带走进新年的家门

遥远的家,只能继续遥远

广大铁路祥和隧道

从未见过祥和

祥和的外衣罩住了魔岩

那站立不稳的岩石

日复一日撒开脚丫,意欲

填满凿开岁月的每一个日子

坍塌与反坍塌的拉锯战

把大理的风光锯碎成末

软骨的岩体以柔软的方式

奔向每一个掘开的瞬间

意图蹂躏穿越的意志

时间与空间的纠缠

在我手里撕咬成麻花

工字钢,格栅钢架,和楔进

松软岩石的锚杆,管棚注浆

骨骼一般撑起摇摇欲坠的山体

此刻,我和岩体一起站立

山体依然屹立

破碎依然破碎

我无法携带柔软的顽固

走进新年的家门

遥远的家,只能继续遥远

我不愿想提观坝红豆垭隧道

无论是绿树封山的垭口

还是坚硬的掌子面上

都没有采摘到捧给你的一粒红豆

相思的味道全被瓦斯笼罩

我小心翼翼开掘每一片岩石

担心溅起的半星火花

引爆瓦斯的火蛇,这个

从哪个缝隙里窜出的杀手

无影无形布满每一个气孔

甚至挤满了我睫毛下的目光

搅乱了我不敢大声说话的呼吸

搓揉了我五脏六腑的蠕动

仪器能看见的,只是

转动超标的指针

却看不见戛然而止的窒息

但是,我还是向前走

向掌子面的坚硬彰显我的坚硬

迈出的脚步能否收回来

我不知道

呼出去的气能否吸回来

我也不知道

吃完早餐午餐在哪里

我依然不知道

但我知道

没有路的路

总有人要先走一步

于是

我便成了杀无形于有形的杀手

我无法携带还在嚣张的杀手回家

遥远的家,只能继续遥远
 

2016.16
 

‖ 重开新丝路(组诗)

回望祖先

一盘棋,一盘从两汉的棋盘上

从洛阳和长安出发,纵横

欧亚的楚河汉界,穿过

断垣残壁的历史扉页

款款而来

张骞策鞭汗血宝马

跃过匈奴铁骑的汹涌,首开凿空之旅

班超率三十六铁甲平定西域

直抵罗马,满载丝绸和瓷器的驼铃

击破大漠孤烟的沉寂

浩荡的商队,将东西方文明

还有和睦的世界格局,以及

真金白银的谈判

装进彼此饥渴的行囊

玄奘的白龙追风马

踏平八十一难取回真经

坐坛大唐,讲经大慈大悲

手书《大唐西域记》

此时此刻的历史襁褓,正

悄然酝酿

一个民族博弈经纬的轨迹

一条寂寞千年的古丝绸之路

静卧驼铃划破沙漠夕阳的余晖

梦想,一只钢铁之师筑梦传奇的到来

那时,我们已行走在丝绸之路上

今天,我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祖先的感慨

也记不得他们,是否遥想过

今天重开新丝路的壮举

但我知道,我们正以超越祖先的方式

慰藉祖先的颠沛流离

祖国,在这里,我只能重复

骄傲的历史,来爱你
 

规划未来

沧海横流,时光流转

2013年9月7日

在哈萨克斯坦上空,一位

东方古国的当代精英,以

沉稳的语调,规划中欧非梦想

那枚趴在古丝绸之路上酣睡的历史符号

在此刻苏醒,一盘

合纵连横的棋局,规划出

万里穿越的轨迹

请侧耳倾听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以势相交,势败则倾

以权相交,权失则弃

以情相交,情断则伤

以心相交,方能久远

我们怀揣诚挚之心虔诚而来

这是行走在新丝路上的告白

更是一个民族的磊落宣言

因为,我们的步伐

正迈过崎岖,策马万里之遥

一路春风马蹄

祖国,在这里,我只能怀揣

大国气度来爱你
 

再次出发

回望历史

我的双肩必须承担,那积累了

太多的骄傲与沉重的话题

祖国,筑路人爱你的方式

只能在荆棘丛生的路上

年少时,我不知道如何爱你

只能在课本里,朗读你俯瞰天下的巍峨

五千年的传奇,版图上的地大物博

我知道,这种爱

就在我用青春行走的每一寸土地上

我满身尘土,携带一枚

能嚼碎千山万水所有障碍的铁军番号

在南北纵横的路上,浪迹天涯

戈壁滩无人区,踉跄的青春步履

还在延续,唐古拉雪莲上的呼吸

晕眩了道镐起伏和号子震天的旋律

缺氧的步伐,站不稳沉重的喘息

无数次的滞缓,将我的心脏

扩充得昆仑一般雄健

青春的动力在5072米的海拔加速

加速成一骑绝尘而去的追风马

铺轨机起吊一轮朝阳

在青藏高原上的轨排上奔跑

奔跑成哈达撩动高天流云下的汽笛

在这里,我用世界屋脊上海拔的雄奇,来爱你

我知道,我迁徙中的柔软

也知道,隧道岩石固守亿万年的坚硬

但支撑我意志的祖国

无限膨胀了我的血脉

手持风枪直抵岩石

凶顽的岩层在怒吼中颤栗

掌子面的黑暗,压不住

我手指抠穿的光明

那从侏罗纪叠加而来的断层

静默忍耐了千万年的涌水突泥,和

杀人于无形的瓦斯

向我呲牙咧嘴奔涌而来

我不怕,我的靠山是祖国

道砟聚集的方式,总是

在静默里烘托风景

枕木组合的排比句,和

无砟轨道板凝固的几何体

以坚毅承载远方

钢轨在静默里流动铿锵

以永不相握的距离,消解渴望

我站立,就是一尊里程碑的桥墩

我躺下,就是一段承载列车的道床

我奔跑,就是大地上一枚飞翔的钢铁闪电

祖国,在这里,我只能用

厚积薄发的速度来爱你
 

 

戎装照
 


 

 

胸有成竹

 

潇洒自如

 


 

 

坐姿

 

 

就要这风度
 

 

林荫道上
 

 

学习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