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诗社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偷一个春天

 

偷一个春天不应算贼

问题是,我偷一个春天藏在哪里

 

看来也只有藏进内心了,据说

心比宇宙还大,应该装得下春天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

这无边的春天,让我无从下手

 

就从一朵梨花开始吧

其次是麦苗,柳叶,还有众多的燕子和风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似乎不曾路过中年

 

我看着树上那些叶子

春天了,它们又长了出来

每一片,都是我不重复的梦

 

多么快,从绿到黄,到落

像我,还长在春天,容易同情,容易相信谎言

天真,爱冲动,爱幻想,有时也爱发脾气

一转眼,就跌进秋天

似乎不曾经过中年

 

那些叶子落了,还会长出来

而我不会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午门外

 

中国有多少个午门,我不知道

古书中一说到午门外

我的心就咯噔一声

仿佛头颅就离开了脖子

 

那个地方,一定有很多人头

石头一样滚来滚去

一阵风声,就刮进了苍茫

石板下的血,长成了草

那些埋没江山的草,割倒屠刀

却割不掉那张嚼骨如蜡的嘴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写作业的女孩

 

正午,满车西瓜卖了一半

父母的心,也放下一半

他们啃着干粮,黝黑地看着

你在电子秤上写作业

 

真好,浓密的树荫遮住骄阳

你埋下头,往瓜瓤的红里写

城市的喧嚣也低了下来

低于吐出的瓜籽

 

偶尔拧眉思考,你的专注

让车上的西瓜想到土地,想到水

一切都停下来,你守住一座孤岛

周围静止的时间,是一条路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余烬

 

只剩下这一把了

更多的灰,被吹走了

风,还在吹,还在不停地吹

 

应当是凉到底了

火,已被吹到了哪里

折回,也没有悲催可供燃烧了

 

余烬里还藏有什么

最后的坚持中,一定还有

没吹走的话残存下来

 

最后的这把灰烬

摊开的,是闲余的时间

等待一场雪来收官

 

只待来年了,当雪融化

余烬的身下,该会有一朵花

开出来,开成余烬的样子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我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不在家时

我的灵魂在不在家

夕阳正把鸟巢搬到高处

我看不见光线的痕迹

 

我不在家,是不是会有敲门声

风会替我听见那种节奏

门前石头还没变成狮子

落叶也只有几米的距离

 

窗外的雪人还会很冷

它和生者与死者的距离还是同样远

如果有一只鸟儿落下

爪印的花儿也是春天的模样

 

我仿佛是一个逃难者

把家丢在梦想之外

而我的脚印,还是没离开原地

在一缕炊烟的扶持下缓缓摇摆

 

今夜,在远离圣诞的地方

我依旧望着那个熟悉的方向

等待一架雪橇来自那里

把我的余生拉走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多年前的一幕

 

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我在呼伦贝尔草原,春草刚刚返青

一匹火红的马,驮着两个醉汉

从天边走来

 

两个醉汉,在马上东倒西歪

慢悠悠的马,平衡他们

一个向左歪时,另一个向右歪去

一个向右歪时,另一个向左歪去

 

像一把剪刀,铰着天边的云

他们不停地唱着粗犷的歌

那歌,也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我听不懂含混的歌词

 

至今,我的眼前

还晃动着那两个醉汉

我认定,那就是真实的草原

而那匹马,早已隐去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矿工的第一缕阳光

 

从地下八百米升上地面

像从另一个世界返回

交矿灯,脱工装,进浴池

 

彼此的黑,都不必说

赤裸的身体和灵魂

坐在浴池边沿,顾不上冲洗、浸泡

他们渴望的第一缕阳光

不是来自太阳

而是打火机

 

迫不及待地摸出烟盒

熟练地磕一下,衔住一支

打火机“咔”地一声

点燃,深吸一口

久久没吐出来

 

似乎这一口烟

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阳光般照进深深的巷道

只有这一口烟

才能吐出他们心里所有的黑暗

刘金忠 | 午门外(组诗)

 

画巢

 

他在用枯枝般的手指

作画,阳光斜照着他的侧影

和他画出的闪电交集的投影

 

在一张白纸的天空,巢

呈复合的几何状,交叉或叠压,粗或细

线条织成的图案,有墨的味道

 

画出这个强加给树的“果实”

省略了鸟儿上下翻飞的忙碌

也隐去几颗卵孵化的呓语

 

那堆看似生锈的铁线,长短不齐

组合得多么完美,远看

一只巢,就是一个带毛边的梦

 

也许是太阳背后的影子

雪压过,雨漏过,风摇过

它的存在,让人间更荒芜

 

鸟巢在高处,是孤单的

画鸟巢的人,也是孤单的

加在一起,更孤单

 

他画出这个虚无的巢

决定把灵魂搬进去住

自此,用另一种广阔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