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有涯之生启无涯之学

　　——記“甲骨四堂”之雪堂罗振玉
 

　　芥子

 

　　罗振玉先生在其专著《殷虚書契考释》的序言中写道：“人事乖午，因循不克就者，岁将再周，感庄生吾生有涯之言，乃发愤键户者四十余日，遂成《考释》六万余言。”通过此言，我们不得不感慨雪堂先生的学术功力，在短短的四十余日能完成划时代的巨著。另也可从中窥探到他对于学术研究的迫切心情。纵观雪堂先生对甲骨学的贡献，我们不得不被其筚路蓝缕，以开荒荆之功所折服，在此就其主要贡献略叙一二。

　　图1 罗振玉肖像
 

　　一、甲骨文著录之功

　　在甲骨被发现后的前十年(1899-1909年)间，只出版了三本甲骨书，而这三本书皆与罗振玉先生有关。甲骨文著录第一书《铁云藏龟》，虽是刘鹗先生主编，然而該書刊印的基本工作皆由雪堂先生完成;甲骨文研究第一书《契文举例》的作者是孙诒让，在该书刊印时，孙氏已离世，是雪堂先生刊印出版。另一部则是雪堂先生自己的划时代专著《殷商贞卜文字考》。

　　雪堂先生在其《殷商贞卜文字考·序》中记载：“文敏殉国难，所藏悉归丹徒刘氏，又翌年传至江南，予一见诧为奇宝，怂恿刘君亟拓墨，为选千纸付影印。”由此可见，《铁云藏龟》的刊印，是在雪堂先生的“怂恿”之下。《铁云藏龟》出版于1903年，刘鹗先生时年46岁，恰当壮年，当时收藏甲骨只做把玩，无意拓墨印行，也属正常。但是他当时未曾想到，5年之后的1908年，自己会被流放，并在1909年会死于乌鲁木齐。如果1903年未曾刊印《铁云藏龟》，书中所收的甲骨就会和其他甲骨一道，因刘氏的离世而流散。

　　其次，《铁云藏龟》书中的墨拓皆为雪堂先生所为。他在《殷虚书契前編·序》中道：“今幸三川效灵，三千年而一泄其密，且适当我之生，则所以谋流传而攸远之者，我之责也。夫子是尽墨刘氏所藏千余，为编印之。”由于甲骨埋在地下数千年，骨质疏松，容易断裂，施拓极难。如果当时无人帮助刘鹗先生施拓，他自己编印成书是极困难的事情。而雪堂先生正有这样的才能，王国维先生曾夸赞过他的施拓功夫。

　　此外，如果没有雪堂先生，就没有孙诒让的《契文举例》。孙诒让该书成于1904年，曾寄了一份给罗，罗阅后寄还孙。直至1908年孙去世，该书仍未被刊印。1916年王国维先生在上海发现《契文举例》原稿，他曾与罗讨论过该书的出版，王国维先生认为花费数百金印此书“则殊不必”，加以劝阻，但是罗没有听从王氏的意见。在孙氏离世9年后的1917年，由雪堂先生将其刊印，使得甲骨文的第一部考释专著未被湮没在那一段风雨飘摇的历史当中。

　　雪堂先生本着对甲骨文的热爱，不求个人名利，花巨资帮助好友出书，这个精神尤让晚学敬佩。除了帮助刊印了甲骨学上的这几部开篇之作外，雪堂先生自己还编辑刊印了《殷墟书契》、《铁云藏龟之余》、《殷虚书契后编》、《殷虚书契续编》、《殷虚古器物图录》等著录书籍。在那个刊印条件极为困难、费用极其高昂的时代，雪堂先生以一己之力为甲骨学界留存了一大批珍贵的资料。

　　图2 罗振玉编著《殷虚书契菁华》
 

　　二、甲骨收集之功

　　雪堂先生早年曾在刘鹗家中做过家庭教师，后两家成为亲家。自刘鹗开始收集甲骨以后，他在刘鹗家中见到甲骨墨本，叹为“汉以来小学家若张(敞)、杜(林)、扬(雄)、许(慎)诸儒所不得见”之文字。这是雪堂先生与甲骨文字发生关系的开端。1906年，他任学部参事官，开始在北京搜集古文物，初由古董商人手中购买甲骨;1911年委派其弟罗振常到河南安阳采掘;1915年他亲赴安阳殷墟作实地考察。

　　郭沫若先生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讲述：“罗氏在中国要算是近世考古学的一位先驱者，他的搜藏与从来古董家的习尚稍有区别，他不仅搜集有文字的骨片，并还注意到去搜集与骨片同时出土的各种器物;在1916年他还亲自到安阳小屯去探访过一次。这种热心，这种识见，可以说是从来的考古家所未有。”

　　雪堂先生花巨资，通过多方罗致，竟获得甲骨三万片以上。自甲骨发现120多年，出土的甲骨共约为16万片，罗氏一人独占其2成，其功绩可谓空前绝后。

　　图3 罗振玉旧藏甲骨

　　三、对甲骨学的贡献

　　雪堂先生在搜集整理甲骨资料的同时，也开始了甲骨文的研究工作。其第一部甲骨专著《殷商贞卜文字考》虽然写成时间晚于《契文举例》，但该书于1910年刊印，早于《契文举例》(1917年)七年面世，该书对学术界甲骨研究的推动是显而易见的，该书不愧为“一部划时代的著作，是甲骨文研究进程中的里程碑”(赵诚语)。随后，罗振玉还先后出版了《殷虚书契考释》(1914年)、《增订殷虚书契考释》(1927)等甲骨学研究著作，从而奠定了其在中国甲骨学一代宗师的地位。

　　图4 罗振玉著《殷商贞卜文字考》

　　雪堂先生在甲骨学研究的贡献是全方面的，是他开创了甲骨学研究方面的多个第一。其中包括，是他首先确定了殷墟的具体位置在于安阳小屯;是他第一个考证出了殷王先祖王亥;是他率先以出土实物校正传世文献的方法考证甲骨;其著作《殷商贞卜文字考》之《卜法》一章被誉为“我国第一部甲骨学”等等，在此不赘。

　　在甲骨文字考释方面，雪堂先生的贡献也是空前绝后的。相对于孙诒让的比较对照法，罗振玉采取了更为便捷的逆推法，也就是“由许书以溯金文，由金文以窥书契，穷其蕃变，渐得指归”。按照陈梦家先生统计，雪堂先生在其几本著作中考释甲骨文字571字，虽然其中部分文字的考释参考了孙诒让、王国维先生的考释成果。但是就考释文字的数量和准确性，较另二人更胜一筹。王国维先生曾坦承道：“审释文字，自以罗氏为第一……”

　　四、对甲骨文书法的贡献

　　雪堂先生不仅在甲骨学研究方面首开先河，成为开创者。同时，他还是“甲骨文书法的第一人。”

　　据雪堂先生的嫡孙罗继祖回忆道，“辛酉年(1921年)，我八岁已能记事，每见公为人写楹联总是集契文，大小篆倒反而少写，以后也常常如此，如果人家不指明要那一体的话，就统以契文应之。”说明雪堂先生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初期已开始大量创作甲骨文书法作品。

　　凡谈及甲骨文书法，不能不提《集殷虚文字楹帖》这本著作。在该书序中，雪堂先生写道：“昨以小憇尘劳，取殷契文字可识者集为偶语，先后三日夕遂得百联，存之巾笥，用佐临池......”该书的出版被学界作为甲骨文笔墨书法起始的标志。该书是目前存世最早的一部集甲骨文楹联集，也是最早的一部甲骨文书法集。在同时代，也可能有其他学者进行过甲骨文书法创作，但就目前可考的文献，以及可以观摩到的作品，雪堂先生不愧为甲骨文书法第一人。

　　图5 罗振玉著《集殷虚文字楹帖》
 

　　六年以后，罗振玉与章钰、高德馨、王季烈等三人合作出版了《集殷虚文字楹帖汇编》(1927年)。该书汇集了四人用甲骨文作成的四言至十言联句四百二十联，全部由雪堂先生亲手缮写。在当时甲骨文资料极其难得的条件下，此书成为了甲骨文爱好者必读字帖。1961年旅日学者欧阳可亮在东京春秋书院将此书整理印行，对东瀛甲骨文书法产生了重大影响。

　　图6 罗振玉甲骨文书法作品
 

　　郭沫若先生曾经这样评价雪堂先生，“甲骨自出土后，其收集保存传播之功，罗氏当居第一，而考释之功亦深赖罗氏。”应该说，鼎堂先生的这番评论是实事求是的。无论是甲骨学的创立还是甲骨文书法的开创，都离不开雪堂先生的贡献。

　中国国际科技促进会京师甲骨书艺专业委员会　

　　中国国际科技促进会京师甲骨书艺专业委员会(以下简称委员会)是由一批致力于研究传播甲骨文书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专家和爱好者组成。在中国殷商文化学会关心下，依托于原辅仁大学校友会甲骨文书法研究室、京师大学堂殷商甲骨文研究院，逐步形成了以挖掘、整理、研究、升华甲骨文书法艺术为己任的国家级社团组织。委员会聘请了王宇信、宋镇豪、杨升南、刘一曼、曹定云、葛英会、秦永龙、黄天树等专家学者为顾问，在创始人贾书晟教授、李颖伯教授、张绍纯先生、现任主任乔雁群博士等先生的带领下，长期以来始终如一地开展甲骨文书法的教育培训和学术交流活动。2005年4月启功先生策划，贾书晟、张鸿宾两位先生编著的《汉字书法通解·甲骨文》正式出版，成为我国第一本论述甲骨文书法的教材。2017年10月，由贾书晟教授主编、委员会同仁合力编著的《殷墟甲骨文书法探赜(三卷本)》出版发行。该书将甲骨文断代分期分类分组方面的研究成果引入到甲骨文书法的教学和创作当中，在甲骨文书法领域首开先河。委员会公众号《京师甲骨园地》定期发布有关甲骨文书法及甲骨学研究的最新信息，包括甲骨文用字规范、学习心得、甲骨文书法作品等相关文章。委员会面向社会开展“甲骨文书法入校园”、“甲骨文书法入社区”等社会公益活动，为促进甲骨文书法艺术的发展，传播和弘扬以甲骨文为代表的汉字文化，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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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