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热血篇保畅通生死决斗铸军魂

(1.9)我在前线

铁道兵二师黄仁喜

我所在的铁道兵二师，参加援越抗美斗争整整五个年头。我们师的主要任务是担负河内以北400多公里铁路干线的维修、新(扩)建北、中线的24公里战备线路和 “三条腿”铁路干线的施工以及该路段的反空袭作战。这期间，美军对越南河内以北地区空袭不断升级，据资料统计：1967年1-8月，美在越空袭l100多架次，投弹13000多枚；仅6月份就投下各种炸弹4000枚，相当于1966年的总数。美机集中对河内以北我550多公里铁路防区内的北线、中线和西线狂轰乱炸，平均每公里投下6个半炸弹，（在朝鲜每公里为4个半）除北线河内和谅山以北外，几乎将中线、西线所有城市、机场、车站、铁路、桥梁、油库等重要军事目标都进行了狂轰滥炸，很多地方被夷为平地。

我们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得到实战锻练。作为有线电参谋，我们在战区现场活动频繁，临战危险较大。几年中，我先后遇到过20多次大小的空情和空袭，但面临空袭威胁最大的有几次：

第一次是1965年10月5日。支队部机关驻在北线83公里的有龙县日朗山北侧。为便于作战指挥，支队首长决定，机关各部门进行调整，要求通信部门尽快接通各部门之间的电话。上午8点半钟，我正在检查后勤部新区电话分机的落实情况。9点40分，驻地拉响防空警报，15分钟后，两架美机从营区西北方向约400米左右，穿过我营区，俯冲轰炸山背后的有龙县城和有龙大桥。约11点钟，又有两架美机以同样阵式向我首脑机关驻地投下两排各五枚重磅炸弹。其中的最后一枚正落在政治部驻地中心爆炸，(弹坑面积口径约10米、深也有5米左右)，当场五位战友壮烈牺牲。其中，我通信连蒋传录同志(湖北荆门籍，65年兵)在树杆上抢修电话线路，后脑勺不幸被弹片削掉，当场牺牲。副班长夏正武同志(湖北武汉籍，63年兵)右腿负重伤。

面对美机的狂轰滥炸，战士们怒火燃烧，一起朝向来犯之敌猛烈开火，各种武器声交织在一块，烟雾浓浓，响彻云霄。我们通信连的干部战士都开了火。我拿起手枪，向飞贼猛力射击。手枪打得不过瘾，我又接邬雪源(连部通信员)的冲锋枪，向飞贼打了200余发子弹。由于我们大多不懂打敌机需要提前量，实际效果不佳，但成千上万发子弹一起射向飞贼，也能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空袭后，我们得知68、84、87公里通信干线及机关引入线全部被炸断。我立即带上抢修小组，急奔终端杆，在杆上坐阵监控、调度、指挥沿线各抢修小分队，争分夺秒，抢修线路。从12点04分开始，到 12点30分时，首先抢通了支队通往储备库的干线。当我监听到作战科长丁云鹏同储备库主任通话时，我高兴地笑了。接着，我们继续抢修，到16点左右，支队通往各大队的线路全部抢通，确保了有线联络的及时畅通。

10月5日这场反空袭战中，我是第一次投入到真枪实弹痛击美国飞贼的战斗。

第二次是1966年6月28日西线越池大桥，这天是我们入越一周年纪念日。这天，我带领工通连16人，在越池大桥下游500米处勘测跨江通信迂回线施工。中午12点20左右，我们经大桥返回10团13连驻地，准备在这里吃午饭。突然。该连一名战士手捂着下颚，鲜血外流，慌张地闯了进来，问道：“首长，有纱布吗!我被钢珠弹打伤了”！我意识到有空情!我正给这位战士进行简单处置；这时，防空警报响起，我果断宣布：“大家带上武器，冲出营区，注视空情，分散防空”！我紧抱着线路测量仪，向南跑出不到50米，眼见子母弹临空飘落，就地跳进田埂边的流水沟内蹲下。瞬间，一批敌机轰炸了越池大桥后，从我们头上飞过；同时，另一架飞机在我驻地上空2000米左右处，向我驻地投下三枚钢珠弹。幸好炸弹偏离了目标。这次轰炸造成50人伤亡，10团13连伤亡5人，该连炊事班长当场牺牲；其他4人负伤。我身边的村民就有13人伤亡，还有一头水牛。目睹这一惨景，我只有一个念头：救人要紧！我冒着敌机

可能再次临空的危险，火速找到该连指导员，将伤员抬上我们的工程车，送往医院抢救。我找来司机，交代任务，直奔支队前线医院。这时已经是下午2点30分钟。送走伤员，我回头搜寻我们的工程人员。还算幸运，我们无一伤亡。由于我在这次行动中处理得当，被支队荣记三等功一次。

第三次是1967年8月21日北线131公里的仙湖车站。8月19日晚，工通连组织人员到仙湖车站抢修通信线路。8月20日下午4点，敌机又来轰炸。21日凌晨3点，我同该连李佐英副指导员带领12人从支队驻地赶到仙湖车站，车站一片废墟，只发现一位老人被炸死在车站路边的猫耳洞。周围弹坑遍布，车站、公路、铁路、村庄破坏严重；越中共用的通讯线路从690号到697号杆，16对线全部破坏，有的杆上是“一丝不挂”。当时，越方仅有4人维持抢修。早上8点，我们赶到现场，来不及找饭吃就投入紧张的抢修。这次抢修中，一天先后6次发生空情。时间就是命令，坚持就是胜利！敌机来了就防空，敌机一走就抢修。直到在21日下午7时，因为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才在弹坑附近一个破房子里，打开雨衣、蚊帐，就地躺下休息。凌晨3点摸黑起来，继续干到中午12点，共用20个小时，将线路全部修复完毕。2014年4月14日，我和通信连老战友，再次重返越南战场，来到47年前的仙湖火车站，看到当年的抢修现场，看到当年冒着敌机威胁抢通的线路依然如故，我们感到特别骄傲和自豪。

胡志明主席曾经高度评价中越友谊关。他说：“越中情谊深，同志加兄弟。”我们无私地支援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真正体现了两国人民的深情厚意。我们一支队援越整五年，同越南人民并肩作战共同打击美帝，在战火中结成纯朴的战斗友谊。其间发生的无数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也让我终身难忘。

1967年2月9日，是中国和越南两国共同的传统春节。由于任务紧急，从初一开始，我们就开始为敷设红河过江水底电缆做前期准备工作，没有休息。大年初四(2月12日)，开始正式敷设水底电缆。早上，我们正开始放线时，从现场附近的舰艇上，走来十几位越南人民军海军军人。一位越南翻译对我们说：“你们中国同志，春节都不休息，支援我们，我们很受感动，今天我们要同你们一道参加劳动。”我们婉言谢绝，无果。越南同志不由分说，就抢着同我们一起放电缆。在友军的支援下，我们共同战斗三个小时，顺利铺通了河内至嘉林间的红河第一条水底电缆迂回线，谱写了一曲中越兄弟友谊的赞歌。

1967年2月14日上午，我搭乘嘉林指挥所程班长两轮摩托车，去河内联络处办事。摩托车路经三八棉纺织厂(我援建)时，突然，一位六、七岁的小孩横穿马路，摩托车刹车不及，人、车同时摔倒在地。瞬间，围观群众一拥而上，议论纷纷。在这危急关头，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救治小孩要紧！我们不顾自身的伤痛(我的左腿、程班长左手心擦伤)，随即抱起小孩往三八纺织厂跑去。经医师检查，小孩无伤。为了慎重起见，我们立即与指挥所联系，又开来一辆三轮车，把小孩送到支队嘉林前线医院检查，复查确诊无碍后，这才把小孩交给其父母，使他们非常感动。当时有位懂中国话的群众为我们当翻译，他说：“中国人太好了，如果是越南人开车的话，孩子的命算完啦！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首先想到的是小孩，而不是车子和自己。”他接着说：“这件事，本来是孩子的责任，但你们这样关心为孩子治伤，真是谢谢首长和同志们”。我们说：“不用感谢!不用客气哪！”这才扶起车，笑着向他们说了一声 “格隆基，拜！拜！”即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