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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勇敢的母亲

平凡勇敢的母亲 

——记我的母亲姜淑洪


姜晋南

      父亲姜培敏去世转瞬已半年多了。回家和母亲聊天偶尔提起父亲时,有几次感觉到母亲的眼神略一停滞,眼角泛起些许红丝,微微有些湿润。这时母亲总会稍偏下头,咳嗽一声,再转回头来时已然看不见悲苦的神色,继续和我聊些报纸上、电视里看到或听到的趣闻轶事。

      母亲姜淑洪,小父亲三岁,与父亲都是海阳县郭城镇的人,但不同村。前些年曾听母亲讲,她小时候就受到很早参加革命的姐姐影响,坚决不裹脚,稍大些就积极参加儿童团活动,站岗放哨,查看路条标语,唱革命歌曲等。1951年,在她高小毕业前夕,她积极响应党中央、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自己做主报名参军了。参军后,先是到胶东军区护理培训班集训,后分到华东军区步兵101师(兼烟台警备司令部)医院当了护理员。当兵后的她,高兴的成天都乐呵呵的,抢着干这干那,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从不知疲倦,就盼望着能早日上朝鲜前线,痛打美国野心狼。

      1952年,父亲因在部队训练中意外受伤住进了师医院,在这里他邂逅了我的母亲。同是一个镇的两个年轻人随着交往的增多,彼此的好感与日俱增,他们相恋了。

      随着朝鲜战场局势的变化,为打破美军对我军的空中封锁,加强我军后勤补给线的保障。1953年初,刚转为农业建设第3师的步兵第101师(兼烟台警备司令部)奉命整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工程第十师并随即入朝参战。母亲兴奋地随着部队来到朝鲜,投身到伟大的抗美援朝战斗中,忘我工作,精心护理,先后获医院嘉奖2次。1953年底,母亲跟随部队从朝鲜回到国内,驻防陕西咸阳。经过简短的休整,又随已正式改称铁道兵第十师的部队来到了甘肃天水参加宝成铁路前期工程徽白公路的建设。未到年底,又随部队南下来到广西参加黎塘铁路的建设。

      1954年9月27日,广西贵县四民村,经过战火洗礼和时间考验的爱情终于结合了。没有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更没有美味佳肴的大餐,只给前来道喜的部队领导和战友发一把糖,点一根烟,接受领导和战友们的祝福后,两个年轻人把各自的背包搬到一起就是结婚了。唯一洋溢着喜庆气氛的是,只在新房——老乡家的牛棚门上贴一个大红喜字。当贺喜的人们散尽,又累又不胜酒力的父亲一头倒在稻草铺成的新床上呼呼酣睡,任由牛尾拂扫脸庞。婚后不久,部队移防,为不打扰群众生活,部队家庭就住进了涵洞。一座涵洞内至少住两家以上。广西多雨,常常是下小雨就把鞋、脸盆等物品冲走了,下大雨人就得抱着被子站在搭的床上。以致前些年,每当父母亲谈起这段往事,都会很开心的说“那时生活真的是很苦,但也很快乐”,父亲的眼神中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很深的歉疚。这应该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乐观主义精神吧!

      父母亲婚后奔波忙碌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仍然是聚少离多。

      后来,母亲又随部队连续转战鹰厦铁路、南福铁路和兰铜铁路专用线施工建设。

      1957年遵照中央军委裁军的命令,师医院进行了缩编,大批的后勤干部、医务护理战士转业复员。母亲默默脱下心爱的军装,整理了简单的行装,就拖着怀孕的身子,抱着大女儿独自回到了老家。自此,母亲由一名女军人成了一名复转军人,转变成了一名随军家属。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很模糊。后来知道他那时确实很忙,常年蹲守在成昆铁路施工工地上,一年难得回家一次。这样家里家外就全靠母亲一个人了。我记得很深的一件事就是母亲在突发事件面前表现出的镇定和勇敢让我永难忘怀。那时我家住在西昌8815部队办事处的小院里,正值饭后午休时分,母亲正在给我和妹妹洗澡,突然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有很多人在大声喊“快出来,快出来”,接着有很多嘲杂的脚步跑进院子。母亲打开门向外观望,但紧接着就把门栓咔哒关好,随后悄声喊“不好啦,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快起来,造反派冲进来了”,转身把妹妹抱出水盆,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交给了大姐。“不好,你爸的枪还在枕头下,我嘚把它藏好了,不能让造反派抢了去” 。母亲藏好了枪,安慰着我们“别怕,有妈在,不怕”。我们就这样趴了好久,听见外面渐渐平静了,这时有人敲门说“老姜,我是马干事,赶快开门”。开门后,马干事说“这里让造反派打理分站占了,要把咱们都赶走,这不能住了,赶快收拾一下,把重要的东西带走”。母亲让三个姐姐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把刚收拾好的几个包袱分别给她们拿好,又去把枪拿出来塞进了她的大包袱的衣服中间,把爸爸的手表套在了大姐的小腿肚子上,然后出门上好锁,“别害怕,走”母亲镇定的带着我们姐弟5人走向人群。

      “站住,把包袱打开,检查”一个造反派小头目说道。

      “都是些妇道人家换洗的衣服,有什么好检查的”母亲边说边解开包袱,翻开上边的衣服给他们看。

      “再往下翻翻”小头目说。

      “还要看什么,都是女人的东西,你想耍流氓啊!”母亲提高声音说道。

      小头目愣怔了一下,正犹豫时,旁边站的马干事说“快别翻了,都女人的东西,让别人说你耍流氓就很不好看了”。

      小头目顺坡下驴“好了,不看了。打开这小丫头的包袱”,说着指着大姐的包袱。

      “不给,不给”大姐抱着包袱。

      “不给也得给”小头目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高兴地喊了起来“这么多毛主席像章啊,大家快来分啊”。

      马干事摁住小头目的手说“这是孩子的东西,你们不能抢”。

      小头目恼羞成怒,甩开马干事的手提起步枪,用枪托砸向马干事“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母亲拽住小头目的胳膊,说:“行了,别打了,那些主席像章都给你们了”,回头对马干事使个眼色,说“不要了,快走吧”。说完,提上大包袱,抱起妹妹,拽着我,头也不回就走出了院子。我跟着母亲出了院门,看见院门外站了好些人,都是我们部队的干部、战士,家属、孩子。再仔细看,好多干部战士都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出来。

      听着母亲与大家的询问,我逐渐明白了。原来在我们这个院里,部队住进来之前住着两派造反派,一派叫打理分站派,一派叫地总派。后来两派打了起来,打理分站派被地总派打了出去,院子就被地总派占了,部队支左设营就被地总派请进了院子。打理分站派在西昌武斗中逐渐占了上风,这次就报仇杀回来抢夺院子。因为部队住在这里,无形中帮助了地总派,因而打理分站造反派恨屋及乌,殃及我们了,看好的都抢,枪支,军装等军用物品是他们重点抢的东西,难怪那些军人叔叔、阿姨那么狼狈了。

      我不禁仰头看着母亲,心里非常自豪,母亲不仅把我们的全部衣服带了出来,把家里最值钱的爸爸的手表完好的带了出来,最主要的是她冒着风险机智地把军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枪,在造反派的眼皮底下安全的带了出来。

      那一刻,我真的感觉母亲太了不起了,平凡而伟大,机智而勇敢。那一幕至今都深深地烙刻在我的心里,永远地记忆,永远地感恩。

      非常感谢中国铁建铁道兵文化联谊会关丽荣大姐,是她的坚持让我捡拾回童年的美好回忆,让我重新梳理了很多母亲的难忘故事,让我想起了母亲对我们的无私关爱,悉心照顾,说也说不完……

作者:中国铁建电气化局副总理:姜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