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荐读‖《铁血雄师·烽火硝烟壮我行》


  

荐读‖《铁血雄师·烽火硝烟壮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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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梓祥导读:

       这是死里逃生的残疾军人黄兆成口述的战斗故事,他负伤出院的通知书上写着“精神分裂症”。40多年后回忆当年的作战,列举了几十个连队干部、战士的名字。援越抗美,于这位英雄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呢?

  烽火硝烟壮我行

  一支队五大队(13师63团)

  黄兆成口述黄兆明撰稿

  我们14连负责修建的克太铁路莫庄段,要在越北的崇山峻岭中穿行,施工难度巨大。由于条件所限,机械化程度低,炸山取石、推车运土、筑路填坑、夯路基、扛枕木几乎全靠人力。为了加快工程进度,连队还开展了“千方班”活动,每个班每月要完成1000立方米的土方量,相当于每个战士每天要运送四千多公斤的土方。是手推车运哦,其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

  越南地处热带,高温多雨,白天气温高达49摄氏度,平均相对湿度85%左右。部队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开山筑路,很多战士都患了皮肤病。我们除了与自然界斗争,忍受病痛折磨,还要时刻防备美机的轰炸。美军飞机隔三差五地轰炸铁路和营房,“躲空情”便成了家常便饭。在一次“躲空情”时,我扭伤了脚不能走路,瘫坐在空旷的工地上,是李代恒连长冒着生命危险从掩体里跑出来把我背回掩体。我永远忘不了这位小个子好连长的救命之恩!

  克夫车站是越南北部重要的交通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成为轰炸反轰炸焦点。为保障铁路畅通,我们14连于1967年1月开赴到克夫、外苏一线,在铁路沿线两侧的丛林中,以班为单位分散安营扎寨。从此,我们的任务由筑路转变为抢修护路,保卫着这两个车站、一座桥梁和两站之间十余公里的铁路。

  美军白天轰炸,我们就夜晚通宵达旦地抢修,临近中午再返回营地睡觉。正值盛夏时节,帐篷内的温度高达四五十度,闷热难耐。我们睡前先要用水把木床板浇湿,高温中水分很快被烤干,帐篷内瞬间水雾腾腾。我们在人均五六十厘米宽的一溜通铺上入睡了,高温燥热很快又把我们热醒,并在床板上留下一个个汗水浸湿的身影。那个热啊,简直难以言喻!即便如此难熬,能够平安地睡上四五个小时,都算是一种享受了。

  为了避免轰炸,我们每个班的帐篷都分散隐蔽在丛林中,在帐篷附近再挖一条战壕,在上面铺块被炸烂的枕木,盖上土,再披上树枝,俨然成了一个防空掩体。为不暴露目标,帐篷一次次搬家易地,战壕也一次次重挖重建。

  我们班的帐篷搭建在半山腰上。有一天美机又来袭击,我立刻抱着草席,提着枪跳进了战壕。突然外面传来两声巨响,地动山摇。真险啊!要是炸弹再往帐篷方向偏几十米,我们班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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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机的轰炸与我们的反轰炸一直持续着。它炸我营房,我们就搬家;它炸我铁路,我们就抢修!


 

  1967年5月30日,烈日当空,酷热难当。接近中午时分,一个密集的轰炸机群轰隆隆飞来,将一枚枚重磅炸弹砸向外苏站。顿时火光四起,爆炸声震耳欲聋。我军高炮部队迅速予以反击,猛烈的炮火射向美机。我亲眼所见,两架美机冒着黑烟一头栽了下去,两朵降落伞在远处徐徐下落,美机两名飞行员被俘是笃定了。

  轰炸就是命令!14连全体官兵在连干部的带领下,迅速赶往外苏站。

  站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扭曲的铁轨和横七竖八的枕木,中国产的大米、面粉、大豆散落在铁道和列车的残骸中,几成碎布的衣被还在冒烟燃烧,两节装满油料的油罐车已被炸毁,熊熊的大火夹着漆黑的烟柱直冲云霄,到处都弥漫着浓烈呛人的气味儿。

  李连长、郑副连长、陈指导员、王副指导员一马当先冲进火场,班长周寿根、副班长李锡芬紧随其后,我和林在根、彭金发、范长发、卢明春等十几个战友也冲了上去。我们以最顽强、最坚定的意志,以最原始、最简陋的方法,与火魔展开搏斗。

  另一边,副指导员张金华、二排副郑大顺、代理三排长林培钧、六班长黄虎根带领李花剑、谌大功、俞正学、邹振伦、陈毛生、单其香、周加盛、林忠仁,张明根等几十位战友紧跟着也冲进去扑火。

  美机在轰炸的过程中,为了增加隐蔽性和对有生力量的杀伤力,除了投下即时爆炸的钢珠弹、菠萝弹,还会投一些定时弹。这些定时弹的危害更大,随时可能爆炸危及我将士的生命。因此,摸清定时弹情况成为我们的首要任务。1967年7月21日下午,副连长郑祖贞带领侦察班的邹振伦、俞正学等几位战友又一次进入克夫车站侦察。三点多钟,一声巨响,俞正学当场被炸得粉身碎骨。邹振伦战友目睹了这一幕,他怀着悲愤的心情拒绝连长要他休息的安排,坚持继续排弹。次日凌晨,又是一声巨烈的爆炸,吞噬了我们这位年轻的英雄。

  1967年8月29日,夜幕垂落。十四连的二、三排刚刚出发不久,我们一排聆听完王展超副指导员的讲话也出发了,于一小时后到达目的地。先到达的二三排正在清理一个大弹坑,我跟在周寿根班长身后向那个弹坑靠近,突然脚下猛地一震,一团耀眼的火光伴随一声巨响从眼前掠过,我瞬间失去了知觉。直到有一天,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酸痛,四肢不能动弹,挂着吊瓶,插着尿管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重伤。         

       “这是哪儿啊?”我气息微弱地问正在给我换吊瓶的护士。“这是南宁303医院。”护士说,“你终于醒了。”“你捡回一条命了!”医生看了看瞳孔,听了听心肺,无不激动地对我说:“昏迷十多天了,命真大!”

  后来我才得知,那次爆炸,我们伤亡极大,二排长叶伏概当场牺牲,伤者有数十人,而我们一排算幸运,只有我和班长周寿根两人负了伤。

       1968年6月4日,我拿着部队卫生队签发的“脑震荡”和“胸部挤压伤”的伤情证出院了,重新回到仍奋战在越南克太铁路线上的14连。四五个月后,由于伤情出现反复,再次被送回国内接受治疗。1969年8月初,我拿着“脑外伤神经官能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出院通知书,再次回到了久别的连队。


 

  1970年1月,我怀揣一本标注着两次三等功、两次嘉奖的退伍证、一本革命伤残军人证,光荣退伍了,结束了五年多难忘的铁道兵军旅生涯。

  2010年4月中旬,我们一群越战老兵重返昔日战场,祭奠英烈。我到了我军伤亡惨重、也是自己负伤的克夫车站。眼前的车站,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尽,平静而祥和。我立于铁道线上,思绪穿越了时空,昔日惨烈的轰炸和浴血奋战的黄兆成立功证书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我们还到了安葬中国军人的越南谅佳、嘉林和陶美烈士陵园。在陶美烈士陵园,园内墓碑林立,庄严肃穆。我寻到邹振伦烈士墓前,一边鞠躬叩拜,一边呼唤着这位昔日战友的名字,他的音容笑貌,他牺牲的悲壮场面,又历历在目。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插香点烛、清扫杂草,并用蘸了红漆的枯草,一笔一画地细描着碑文。英雄的名字,红得像血,镌刻在墓碑上,铭记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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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兆成,江西省宜黄县人,1945年12月出生,1964年12月应征入伍,在铁13师63团4营14连服役任战士,曾两次荣立三等功。1970年2月退伍安置在县新华书店工作,后调中国石化宜黄县支公司任财会股长。2005年12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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