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庆祝建党百年征文W021】站在曾经的军营前



【庆祝建党百年征文W021】

站在曾经的军营前

铁七师/曾贤荣

 


 
二0一六年,我重返青海格尔木,来到在部队曾经住过的铁七师汽车营及二连大院,面对大院只剩下一段两米长、两米高的土坯围墙时,我唏嘘不已。
伫立在曾经的军营前,我仿佛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二日,在四川达县(现四川达州)经过三个多月新兵训练后,我和战友们怀着美好的愿望向着心中的圣地----格尔木进发。
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二日凌晨四点多钟,列车停在已见雏形的格尔木火车站。班长告诉我们,格尔木到了,从此,你们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天亮后,我和三十多个战友被一辆“解放”牌马槽车拉到格尔木市内的铁7师师部的一个大院里。当时,几十个人都懵懵懂懂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单位,看到一个个战友都分到了师后勤部中灶、仓库、修理营、师医院,只剩下我和另外十一个战友忐忑地站在师后勤部大院里。这时,一位领导大声说道,你们这十二个兵被分到二十二中队。我们不知道二十二中队是一个什么样的单位,就跟在一位叫汪书记(汪友顺,一九七六年甘肃兵,营部书记员)的后面上了一辆“解放”牌马槽车,在车上,我们知道我们被分到铁七师汽车营。
车一出格尔木市区,望着那茫茫的戈壁滩和远处的昆仑山,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荒原的儿子了,格尔木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解放”牌马槽车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达十多公里后,我们十二个新兵就到铁7师汽车营营部。
在铁七师汽车营营部,我们十二个新兵背上背着被包,手里拎网袋装的脸盆和吃饭的大小碗,叮叮当当地站成一排,几个营领导在我们面前转了一圈,那位叫汪书记的就开始点名。汪书记每点一个人名,就会有领导说,这个兵到某单位。十二个新兵中有五个分到营部通讯班和炊事班、家属工厂,其他一至五连和汽训队除了一连分了两个新兵,每个连队只分了一个新兵,而我被分到了二连。随李开文副指导员来到二连营区的大门口,只见门口墙上鲜红的“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大字映入了我的眼帘,隐约的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我知道了,这就是我的连队。
我所在连座落在格尔木河畔,青藏公路格尔木至拉萨段就从营区门口经过,西南方矗立着昆仑山,山高坡陡,地势险峻,远望不见边,延绵起伏,高不可攀。营区坐西朝东,连队一共有四个大院,即“解放”牌马槽车一个大院,一、二排和连部、炊事班一个大院,材料库房和修理车间一个大院,三、四排和半挂车、油罐车一个大院。四个大院里除了篮球场是用水泥打的地板,其余场地的地面上全是鹅卵石铺就的,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对防沙尘很有好处,即使是汽车行驶在上面,也扬不起沙尘来。


 

 

在格尔木的生活是艰苦的,它对生命的摧残是无情的。每年九月底,我们全连一百多台车就开始为师直、师后各单位从诺木洪、甘肃的张掖、武威拉冬菜回格尔木,冬菜的种类有大白菜、白萝卜、土豆、胡萝卜等,这些冬菜我们从十月份,一直要吃到第二年二、三月份。我们而每年春节后的二、三月份,往往半个月吃不上一顿新鲜蔬菜,贮藏的冬菜吃完后,每天早饭的咸菜是水煮黄豆,中午饭的主菜是黄豆炖海带,红烧豆腐,晚饭又是海带炖黄豆和麻婆豆腐。最不好吃的是压缩菜,那用蒜苔做成的脱水蔬菜,吃起来就如嚼木块。常年吃脱水蔬菜,因缺乏维生素,很多官兵的手脚裂口子、指甲凹陷。还好,我们每人每月还发一小瓶复合维生素。那时,我们吃的水还要到几公里外去拉,很多水是不符合饮用要求的,因而许多战友因吃了这些不干净的水而患了癌症。
为了让战士们在三、五月份吃到新鲜蔬菜,我们在大院里劈出一块地,连长张清林、指导员林克明和战士们一起,从格尔木农建师的农场拉来沙土,弄成四个大棚,种植蔬菜。一个排负责一个大棚,一个大棚大约五、六十平方米。战友们撒种子、施肥料,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当年在四个大棚内,真的种出了小白菜、西红柿、黄瓜。当战友们吃到新鲜蔬菜时,个个都喜笑颜开。


 


 
在大院里打煤砖真是一个苦差事。青藏高原冬天的连队都是烧火墙,即在房外砌一炉灶,房内砌一空心的火墙,相互间有一大孔,火墙上用一大铁管直通房顶,炉灶里的火的热量就通过火墙散发到房内,而达到取暖的效果。那时,我们烧的煤是从大柴旦的绿草山煤矿拉回来的,这种煤很少有块,全是煤灰,热含量极低。每年九月份,我们都要到二十公里外当地农场拉十多车泥含量比较高的沙土回连队,全连的人以班为单位,在指定的区域内,将煤和沙土按一定的比例打成煤砖,全班人经过半个月的努力,一千多块煤砖才能打完,其后晒干、堆码。那半个月时间里,我们不仅天天累得腰酸背痛,而且全身都是灰尘,甚至眼、鼻、耳、嘴里都有灰尘。
那个年代连队还没有配置电视,每月至少看一场电影。每到看电影那天晚上,战士们吃过晚饭连长亲自带队,人人扎腰带,挎小凳子,整队出发步行去营部大礼堂看电影。每次在放电影前,部队歌声不断,互相拉歌,整个大礼堂军歌嘹亮,此起彼伏,这边没唱完,那边歌声又响起来了。时间一到准时放映,在放映正式影片之前,都要放映新闻纪录片,这些纪录片大多数都是毛泽东主席和中央领导人活动的视频,让我们及时了解国家动态。军队与国家命运紧紧联接在一起,军队永远是国家的武装力量。
我们经常看电影,战士们对电影中的名星特别崇拜,那个时代的名星我们都能叫上名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偶像。也对电影插曲特别欣赏,好听的流行插曲人人都会唱。电影丰富了部队生活,又传递着革命的正能量。战争影片中的英雄形象,英雄事迹激励着我们,为国防事业敢洒热血献春秋!
由于入伍前自己只有初中文化水平,是不能去报考军校的。还好,在老家读书时,语文成绩就比较好,也喜欢写作。于是,我开始傲遊在文学的海洋。
那时,一个班十多人睡一个大通铺,要抄写东西,只能用一块木板放到床铺上,才能写成。
为了让我有一个安静的写作环境,我的连指导员徐德亮、排长滕俊荣特地在炊事班为我找了一间小房间,让我住下,进行写作。
我的老营长罗通会见我喜欢看书,就说:“娃儿,好好学!”
在领导和战友的支持、帮助下,我的第一首诗歌发表在《青海日报》上。
那时,走在这片土地上,就像走在月球上一般,它是那么遥远,是那么荒凉。尽管我们对眼前的一切都还是那么新奇,但是,走着走着,就没有兴致了。由于人烟稀少,只有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由于高原反应,常常会一边走,一边吐,一边哭。
在这里,我曾经经历过沙尘暴、翻车、蚊虫叮咬,也曾遇到过狼群和高原严重缺氧......为了青藏高原的繁荣和发展,为了给青藏人民修一条铁路,我和我的战友们,凭着一种意志和精神,坚持了一年又一年,修完了青藏铁路一期工程,待一九八四年检查身体时,发现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心脏因高原缺氧而移位。我想,那是青春换来的代价,那是这里给我珍贵的馈赠。
那时,我爱这里,因为那是我人生另一个起点,是我一生美好希望诞生的地方,虽然吃尽千辛万苦,但心里总是甜甜的。其实,当我人生理想已无法实现时,我很恨这里。当我们把青藏铁路一期工程交到祖国手中,离开这里时,我发誓,我再也不回到这个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六月天气穿棉袄的地方。


 


八十年代的格尔木


 
但是,人是矛盾的。当我在内地大城市有了一种理想生活后,我总感觉到自己不习惯于大都市的生活了。仿佛自己更喜欢这里那广阔天地中的自由。我常常梦回这里,在梦中自己变成了一棵骆驼草,在茫茫戈壁上,在风沙的吹打下,蓬勃地生长出许多嫩枝,点缀了荒原一丝春色。同时我也感到四年的军旅生涯,这片神奇的土地给自己更换了生命的基因。可以说,这里已经化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永远让我放不下,扯不断。
看了又看那已变成废墟的曾经的军营,我捧起一把泥土,仿佛捧起我和战友留在这里的青春岁月。
    伫立在曾经的军营前,我潸然泪下。


 


 
编辑:乐在其中    编审:吟风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