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花  花


花  花

李良华



 
       我笔下的花花不是人,而是一条狗。它的毛色黄白相间,体态均匀,皮毛油光水滑,战友们亲昵地称它为花花,倒也名副其实。
部队驻扎在承德红旗梁下时,当地老乡见战士们都很喜欢花花,就干脆送给我们连队。我从新兵连分到十五连第一天起,便和它结下了缘分。部队从承德转战内蒙古,花花也随我们一起到了内蒙古科尔沁大草原。
       花花不属军犬,自然不能和军马、军犬一样隶属部队编制。但花花在我连全体官兵眼里,就是我们连的一员,和战士们融为一体。
别看我们当兵的个个威武雄健,五大三粗的样子,可大家也有情感细腻的一面,富有善待生命的天性。连队每天开餐,炊事班的战士总要先给花花打好饭菜后,才给各班排打饭菜。在花花吃食的搪瓷碗里,尽量拣些好的食物;待花花吃好后,再把花花的搪瓷碗洗干净,放在固定的地方。每年的每个时间段,均有少量的干部战士回家探亲。探亲归来,他们自然会带些家乡的土特产,和战友们共同分享。诸如湖南的腊肉、猪小肠、猪血丸子,陕西的干羊肉,东北一带的狍子肉等。凡是带荤的食物,探亲归来的战士自然少不了花花的一份,这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平时,战士一有空闲,都喜欢亲近花花,带它出去溜达,逗着它玩,或者像训练军犬一样训练一些基本技能。

       花花很有灵气,通人性。生活在一个充满幸福、洋溢着和谐氛围的大集体里,和官兵们融洽相处,更诱发出它活泼可爱的灵性,激发出它的忠诚、感恩的本性。休息时间,大家在一起玩耍,花花善会给大家找乐子,走到这个战士跟前摇摇尾巴撒欢,爬到那个战士身上,嗅一嗅、蹭一蹭耍娇;或者在战士的示意下,把另一个战士的鞋子、帽子衔走藏起来,正当战士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又乖乖地衔回来……往往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总之,哪里有花花,哪里就有无忧无虑欢乐的笑声。
       花花似乎“只认衣冠不认人”。部队营房简陋,先是住帐篷,后来住“干打垒”,没有围墙,有很多出入口。花花对全连官兵个个都认识,都看作是它的主人。同时在它的眼里,只要是穿草绿色军装、配有“三点红”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尽管是兄弟单位的官兵出入营区,它都会摇尾撒欢,礼貌有加。而要是碰到穿便装的,抑或是周边的群众,那是绝对进不了军营的。一次,连里一台变压器出了故障,突泉县电力局的一位技师应邀前来连队修理,恰逢值勤的哨兵不在营门口,这位技师硬是被花花拖住裤腿,“请”出了军营。
       说它“只认衣冠不认人”也有点失之偏颇。部队家属来队探亲,只要是见过一面的,它都亲热得了不得。有的退伍、转业的官兵,出差途径部队驻地,来我们连队的,花花会一见如故,摇头晃尾撒着欢往他们身上扑,那股亲热劲,令人动容。
每年有两段时间,花花的情感也会跌宕起伏,大相径庭。每逢新兵下连队,当连首长和老兵们敲锣打鼓夹道欢迎新战友,它仿佛知道,新战友的到来,会给部队注入新鲜血液、新的活力。它会跟在欢迎的人群中,时而前腿竖起做作揖状,时而四肢落地腾挪翻滚,然后撒欢地随新兵进入寝室。这是花花最为高兴开心的日子。

 


       可是,一旦到了一年一度欢送老兵退伍的日子,花花会追着载有退伍老兵的车辆,一口气跑出几里地,直到看不见追逐的车子,再也追不上了,才有气无力地回到营区。它呆在营房门口,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眼眶湿润,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似乎忧伤到了极点。见此情景,更加勾起战友们的离别之痛,相思之苦。
       花花还俨然一副大功臣、大英雄气派,立过一次大功。
       依稀记得,那是1979年晚秋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连四班的几个战士在菜地里收蔬菜。收好蔬菜准备返回连队时,一个新战士去河边洗手,不慎失足掉进河里。这名战士不识水性。其他几个战士也是旱鸭子,眼看着战友在急流中时沉时浮地挣扎,都吓傻了眼,只会跺脚大喊救命,可是菜地离驻地一里多地,怎么也喊不来救兵。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跟随着来的花花像离弦的利剑,冲向河边,纵身一跃,扑进湍急的河水中。花花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却一个劲地向落水的战士游去,到了他身边,就用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衣服,使劲往岸边拖。岸上的战士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用捆菜的绳子连接好,抓住一头,抛向战友。水中的战士乘势抓住了绳子,才被水中的花花和岸上的战友拖到浅滩上。落水战士得救了,花花也随之成了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英雄。战士们为花花披红挂彩以示表彰,还纷纷提议要为它报请三等功。
       后来,花花老了,和穿绿军装的主人们诀别了。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狗肉本是御寒祛湿、滋补强身的美味佳肴,但是战士们不忍心吃它的肉,把它掩埋在部队驻地后面的山岗上。那里有一棵苍翠而充满活力的榆树陪伴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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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