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割舍的铁道兵情结——谨以此文怀念铁道兵七团沙明战友

沙明简历：安徽霍邱县人，生于1954年4月5日，中共党员，1971年应征入伍，在铁道兵2师7团服役，当过车工，开过刨床，1977年退伍还乡，先后供职于霍邱县交通局、霍邱县广播站，1988年调入安徽广播电视台，主任记者。

20多年来，采写的稿件发表在市以上媒体约有1万多篇，其中近百篇作品获奖，参于编著出版了《来自前线的报告《魂系三线》《豆干集》《钢龙铁马》《圆梦襄渝》《军魂不散》《淮河船王冯照文》等书。
 

　　沙明战友是原铁2师7团机械连安徽霍邱籍战士，襄渝会战期间部队曾驻紫阳，在紫阳三年多的工作、生活使他与这片为之流过血、淌过汗、洒过泪的秦巴山区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那打通的隧道、架起的桥梁以及掩埋着战友的陵园，都成为了他缠绵一生的相思。

　　1971年3月，新兵训练结束的沙明随战友乘火车从西安到城固，又经过了五天的长途拉练走进紫阳，到1974年7月离开紫阳转战安康，在紫阳这片秦巴山地上的一千多个昼夜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令他悲欢交集的故事?我相信从他所写的众多篇回忆文章中可豹窥一斑。

　　在他首次告别紫阳之际，曾不胜感慨地写下:“再见了!紫阳，我人生的驿站。我的青春理想、我的燃烧岁月、我的不散军魂都留在了这座大山。我还会回来的，我期盼着再回到你身边，与青春团圆。”由此不难看出，在这几句简短的文字中，浓缩着他对紫阳这片山地太多太多太多的感情。

　　“我的魂在紫阳，” ，这是沙明战友的肺腑之言。自1996年起，他已用不远千里，12次回紫阳的行动来践他的约、守他的魂、圆他的梦。2006年起，他陆续编著了铁道兵战斗、生活、工作的书籍《魂系三线》、《钢龙铁马》、《圆梦襄渝》、《圆梦之旅》、《军魂不散》、《襄渝记忆》等军旅回忆录来留他的影 、明他的志、寄他的情 。

　　2011年“七.一八”安康地区洪灾，他闻讯给紫阳县民政局寄去了一千元善款表达心意。

　　同年底，为维护好“向阳烈士陵园”，他在7团战友中提议：每年捐赠陵园管理人员500元慰问金，并及时地在六安战友中进行了专款募捐，还亲往紫阳把当年的慰问金送到了管理员唐国菊手中。

　　他曾多次回紫阳，与退伍后留在紫阳工作的任玉文战友交情甚厚。2017年正月任玉文突然患病去世，因癌症复发刚动过二次手术的他，卧床不能前往吊唁，他思友心切，泪如泉涌，悲痛万分，他长歌当哭，一连写下了三篇哀痛欲绝的祭文寄托他的哀思:“玉文，我的好老哥，我不是说好了阳春三月去看你么!你怎么这么急，说走就走哩…… 玉文安息，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去看你，咱兄弟俩再叙叙旧、唠唠嗑，好吗?等我!”

　　当年农历3月，病体还很虚弱的他听说我们西安的战友要回紫阳，他不顾亲友、战友们的担心与劝阻，坚决地说道: “这次我死都要去，大不了留下当年人!”当沙明决意要回紫阳的消息传开来，西安作了接站、接待、陪护等方面的安排，紫阳方面准备得更是万事俱备无微不至。车在往紫阳途中，紫阳方面探问的电话就接连不断，大巴车刚进站，接站的原紫阳县委副书记梅紫青、任玉文遗孀崔明凤、志愿者胡玉琴等便急匆匆迎了上来，大家像久别重逢的亲人握手、拥抱、留影。车到酒店，张明清、成德芳等十多位志愿者和从安康赶过来采访的《安康日报》女记者李春芝已在等候。午餐备的地方小吃，饭菜虽简单些，但亲朋滿座，热情洋溢的场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祭奠任玉文，是沙明此次紫阳之行最大的夙愿，饭后沙明顾不上往宾馆休息，执意先往神峰山祭奠任玉文。纸扎店买了香蜡纸裱，众人相随上山。墓前摆放好祭品，众人含泪点烛、上香、奠酒、鸣炮、焚化纸钱。坟山上肃穆、庄重，含悲的祭奠气氛，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想起任玉文战友生前的好，提起与他生前的约定，沙明更是哭得跪地不起。

　　下山，我们住进了志愿者早已预定下的新华宾馆，稍事休息后我们一行便在志愿者的陪同下上了文笔山。在紫阳阁下俯瞰高楼林立的山城、车水马龙的公路、气势磅礴的铁路桥、船来船往的江面，遥想当年发生在这里的襄渝大会战，我们这些过来人个个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此刻，沙明战友提议我朗诵一遍《回来!和青春团圆》，用沙明的话来说:“每当我听到三线学兵张有安那铿锵有力，胸中喷出的诗行，我的心都会颤抖，灵魂都在震撼，因为他不仅吐出了25000多名三线学兵的心声，也喷出了我们曾在三线战斗过的铁道兵心中的呐喊”。"紫阳，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此刻我是在为沙明战友代言，这震荡群山的音符也正是他郁积于胸中，此刻向外喷吐的“块垒”。随着朗诵一声声接近尾声，我相信他沉重的心情也会一步步轻松下来。
 

　　在紫阳的三天里，我们陪他去向阳烈士墓园祭奠了战友，回当年驻地瞻仰了机械连的旧址。尽管每次回紫阳他都要来，尽管它们如今只是一坡松柏、一园墓冢、一片荒草、一滩乱石，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是在寻找青春的痕迹，是在追寻留在此地的灵魂”，“我的魂在紫阳，能不来吗?” 至于联欢宴会、赠送图书、焕古旅游、品茗听歌、拜访战友、参加乡约节目等一系列活动就不细说了，用他的话总结就是“紫阳的三天，是我十回紫阳中收获最大的一次活动，我心想事成，终身无憾，笑对余生了。”

　　因为沙明一行要在清明前赶回去给家乡的亲人上坟，在县民政局赠书仪式结束后就冒雨先行离开了。在接下来的紫阳活动中就留下了我、查新年和南昌的王文忠大哥、张蔓蓉嫂子。翌日，我们前往高滩镇拜访了志愿者程前方娘家的父母程从仁和刘国凤两位老人。此行事出有因，此前程从仁老人曾委托我为他寻找五位当年襄渝会战其间，为其老伴献过血的铁道兵战士，因所掌握的资料和圈子有限我无处下手，于是此行我专约了在铁道兵中颇具影响力的查新年来再对资料作进一步的深挖。事后查新年立即写出了“紫阳人民寻找恩人”的帖子，一经上传，即在各铁道兵网群中引起强烈反响，大家纷纷提供线索，最终焦点落在了安徽六安。

　　六安是沙明常年工作居住的地方，求助者又是紫阳亲人，沙明义不容辞，拖着病体，四处奔波打探，最终有了结果。五位献血战士中除林范文是广州的，叶信安、王兵、张光前、王昌华四位都是六安籍战友。可惜王昌华战友已经病逝了，其他3位“恩人” 在他的努力下找到了，寻找活动是结束了，但故事才刚刚开始。
 

　　程从仁夫妇有一个愿望，就是要委托女儿程前方、女婿邹建军代表全家来安徽面谢三位献血的战友，圆他一家感恩的梦。为此，紫阳三线建设志愿者协会的姐妹们及西安几位铁兵学兵也作了积极响应。感恩的话要说，具体的事要作，落实来六安的陝西一行十二人的吃与住，新闻单位的采访联系、人员的确定、背景材料的提供、车辆的安排以及与三位献血战友的勾通，这些繁忙复杂的工作几乎全是由沙明一个人完成的。由于有沙明的精心安排，有六安、霍邱两地战友的热心相助，整个“感恩”活动进行的很是顺利和圆滿。

　　当天活动有安徽、六安电视台和报社记者跟踪采访。随我们同行跟踪报道的还有《安康日报》资深记者、知名作家李春芝。当天“陕皖两省千里寻恩，46年喜圆感恩梦"就上了 新华网陕西频道。安徽新闻网、铁道兵战友等网站也即时予以转载。《皖西日报》、《大别山晨刊》也不惜版面，刊登了程前方妇夫与3名铁道兵献血者的大幅照片。《新安晚报》刊登了《40多年后，终于寻到献血恩人》的文章。六安电视台播放了《大巴山群众46年不忘感恩心，千里答谢六安籍铁道兵》长约近10分钟的专题电视片。《安康日报》和综合新闻广播也发表和播放了《46年的寻找，46年的感恩...》的文章。

　　“清风牵衣袖，一步一回头”，短暂的两天稍纵即逝，又要分手了，彼此不免有些难舍难分。在车站候车之际，紫阳志愿者江淑芳望着身患重病依然跑前跑后地为大家拍照留念的沙明战友，想着他为此次活动的拼命付出，竟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而沙明却淡淡地说:“这些天，兴奋让我忍住了疼痛，满足让我忘记了疾病，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许如此吧!”

　　2017年7月，赤日炎炎，遍地流火，沙明冒着酷暑趁着儿孙假期，带着全家千里迢迢踏上了回紫阳的路程。此行，沙明目的有三:一、亲临昔日故地，给儿孙们上一堂传统教育课。二、和紫阳人民的友谊要薪火相传，世代延续。三、通过此次寻根缅怀之旅，培育儿孙感恩报恩意识。在紫阳数天，通过一系列的活动，他的目的达到了。更为欣喜的是，从高滩镇赶来县上看望他的程从仁老人给他带来了一封保存了近半个世纪的感谢信底稿，就是这张皱巴巴、泛黄退色的感谢信，牵出了当年一段军民鱼水情，引发了陕西、安徽千里寻亲感恩的动人故事。

　　2018年 农历三月，沙明来西安开会，突然，回紫阳的冲动由然而生，于是，会议一结束他立即成行。此次他是独行，没有了组织者的责任压力，心情很是轻松。他是唱着:“太阳红，太阳亮，春风送我回故乡，青山绿水多宽广，张开翅膀飞凤凰”飞回到了可爱的紫阳，飞进了亲人们热情洋溢的怀抱。

　　在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独自游走，寻找失落的山魂，在滿山碧绿的茶园里看景闻香，在华灯初放的广场上听歌观舞，在亲朋滿座的宴席上畅述衷肠。沙明这次回紫阳是历次回紫阳中行动最为自由、心情最为轻松的一次。此行，他还专程往高滩看望了程从仁、刘国凤两位老人。程从仁老人给他详细述说了47年前子弟兵献血救命的事:“那天刘国凤突发疾病在区卫生院抢救，打开腹腔，全是鲜血。要保命，只有输血，哪里有血源呢?只好向驻地的铁道兵求助。很快部队就派了十六名战士前来提供血源，经过配型，确定了六名战士参加输血，最后有五名战士献了血。正是这五名战士的鲜血救了刘国凤的一条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几十年来，老人的心愿就是能找到这几名救命恩人。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两位老人下一步的心愿是期盼着几位救命恩人能回紫阳看看，能来高滩家中坐坐，能面谢几位救命恩人该是多好啊! 沙明当场答应由他来做工作，並争取能陪他们一块回紫阳。

　　今年春节过后，沙明就紧锣密鼓地进行策划，多次与在外地打工或带孙子的叶信安、张光前、王兵三人联系，他们也有意前往，于是他特意安排了这次回紫阳之行。

　　计划赶不上变化，临行之际，三位献血战友因脱不开身放弃了出行，他们委托沙明代其看望二位老人，争取有机会再来紫阳。

　　虽不能圆了两位老人的梦，紫阳还是要去的，何况为参加这次活动，好多从没有回过紫阳的六安籍战友都报了名，决不能让战友失望。于是2019年4月11日沙明强忍疼痛，带领着25位战友及家属乘坐大巴向紫阳出发。车过西安停留了一日，用沙明的话说“西安短暂的停留，我的心早就飞到了紫阳，飞回了紫阳的家。”十三日，西安的几位战友也随车前往紫阳。

　　在紫阳，沙明一行受到了紫阳志愿者们的热情接待，在他(她)们的陪同下分别往东山、向阳两座烈士陵园祭奠了牺牲的战友，游文笔山登紫阳阁，饱览了新紫阳的美景。当晚，在紫阳三线建设志愿者协会与沙明一行共同举办的军民联欢会上，“紫阳第一声”邹建军主持节目，紫阳民歌传承人夏清华老师前来助兴。志愿者中的歌手及六安战友踊跃登台，“出将入相”好戏连连。节目形式为互动，观众也是演员，演员也是观众，不施脂粉不画妆，但情感之投入、气氛之热烈绝对空前，特别是沙明战友朗诵自创的诗歌作品《我要回家》时，声泪俱下，哽咽悲怆:

　　“这一天，不管是濛濛细雨,

　　还是，朝霞满天。

　　这一路，不管是山高水远，

　　还是沟沟坎坎。

　　我都要回家,……

　　我回家，要和姐妹们唱山歌，

　　我回家，要和长眠的战友叙叙话……

　　回家! 漂泊了一辈子，

　　魂在这留住，根在这扎下。”

　　台下观众被他对紫阳的真情所感动，人人落泪，个个唏嘘。

　　翌日，因受叶信安、张光前、王兵三位当年献血战友所托，在志愿者们的陪同下，大家前往高滩镇看望了程从仁、刘国凤两位老人。

　　此行，虽然三位献血的主角因故未能到场，但有这十多位六安籍战友的到来，还是很令程从仁老人兴奋不已。沙明首先向参与“寻亲”活动中的所有参与人员表示了致敬，老兵黄昭溪代表献血战友向程老先生夫妇表示了慰问和祝福。茶后，程老先生执意宴请了沙明一行。席上，紫阳志愿者们极具服务热情，令回乡老兵个个陪感温暖。
 

　　告别晚宴设在紫阳县城的“何家大院”。菜上了，酒斟了，沙明为了活跃一下宴会气氛，力推我先朗诵了《紫阳，我回来了》。沙明接着动情的套唱了一首《再见了大巴山》，未下场又从桌上端起酒杯，唱起了广西山歌《多谢了》。这些极富激情的演唱，调动了所有在坐者的情绪。老兵上场了，志愿者歌手们上场了，最后连“何家大院”老板、著名的紫阳民歌手都受了感染，上台又是独唱又是对唱，一连唱了几首歌。上边唱着，下边合着，全场互动，群情激昂。

　　这临时起意，即兴发挥，激情燃烧的狂欢在《难忘今宵》的歌声中，沙明宣布了晚会结束。但在此后的杯酒言欢，大快朵颐中依然有人还在尽情地唱。

　　查新年战友在活动结束后写下了他的感言:"感动着沙明战友对紫阳的一往情深，一次又一次回紫阳，从希望有个`十全十美‘的结局，到这个第十二次回紫阳。对沙明战友的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坚定不移的信念，万分的钦佩。正是他的人格魅力，感动着我们，为我们树起一面旗帜，才有了我们和紫阳志愿者们全力以赴，密切配合，圆满完成了这次接待陪同任务。这也对我们是一次灵魂洗礼，精神升华。”“紫阳，我们回来了!紫阳，我们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来。”

　　临别，沙明和我们约定:“明年三月三，紫阳见!”我们期待!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