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擦肩而过

 文/铁二师赵珍


 

　　殊不知，我还真有过与死神擦肩经历，每当想起仍然感觉浑身紧张，不寒而栗，怵目惊心。那是70年7月中旬，从越南回国，在搬家时，正遇雨季，瓢泼大雨下着不停，我师医院要在规定的时间回撤，不得耽误。早已待命的干部战士冒雨苦战了几天，搬运医院所有医疗器材、药品及生活用品。

　　那个年代大家都知道，部队发的是塑料凉鞋，又憨又肥又重，很不跟脚。我穿着塑料凉鞋行走，一走一趿拉，脚趾头，脚后跟都磨起了血泡，加之长时间在雨水里浸泡，双脚磨破后感染，发热不退，红肿，溃烂，肿胀的比面包还大。院领导，军医们最为担心的是，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引发败血症。可是那时候，医院已经没有条件，连个简陋固定地点输液都没有，而且大部分药品已经打包入箱，留有少量急救及常用药，眼下也只能，采取注射大剂量抗生素应用治疗，来控制病情，等待回国。一般青梅素剂量是每天二次，一次40万至60万，不超80万。给我用的剂量则是，每天三次，一次80万。并且另加口服抗生素。打过青梅素的人都知道，无论浓度低，毫升多少，那叫一个痛呀!我比较瘦小，屁股肌肉少，每次注射时，痛的都呲牙裂嘴，眼泪汪汪，老护士们特别心细，动作轻巧，打针时边推药，边安慰边鼓励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坚持就是胜利!打完又是热敷，又是按摩，促进吸收。就这样多少年后，屁股上的硬肿块都没消下去。尤其是脚部换药，脓血将沙布浸透，一层层揭开，必须先用盐水浸泡清洗，她们生怕我疼，小心翼翼操作，避免再一次损伤皮肤，有时刚结好的痂，又脱落，露出鲜红的嫩肉，那真是痛不堪言，无法形容。但是，看到战友们为我忙碌，付出那么多辛苦，尽心尽力，不嫌麻烦，于心不忍，实在太疼，就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学会坚强，树立信心，积极配合治疗，战胜病疼。幸亏治疗方案奏效，在战友们共同努力，精心治疗，细致护理，无微不至地关怀下，我的病情逐渐恢复好转，她们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终于我挺过来了!躲过一难。一生之中，我都不会忘记，当年是您们给于我无限地勇气和力量，给于我那么多情和爱，才有我今天健康，衷心的感谢亲爱的战友们!

　　另一回73年底，是探家期满，准备回部队，没料到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山野，正如诗人描述，一派北国风光，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美丽的雪景，让人心旷神怡。可是这时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倒是抑止不住心烦意乱，来回在屋内徘徊。琢磨明天能有车出行吗?如果没有，怎么回部队呀?我该怎么办?当年铁道兵我的家，与大部分铁道兵一样，居住在大山沟内，根本没有公交车，出行都得搭乘部队汽车连的车，而且还要提前打听，有无顺便车，并且打好招呼，以便安排。这么大的雪，既使有车能否行走吗?正一愁末展，妈妈叫我吃饭，看我沉默寡言，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是那不舒服啦?知道为有车，无车犯愁，要不打个电话再续几天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呗!我立刻反驳，不成!与战友已约定好换班时间，现在班里人员少，否则倒不开班，我岂能失言?嘴里不停的嘟囔。千万别急，再商量商量，妈妈一个劲地劝说安慰。随即与爸爸通电话说明我的心思和想法，老革命就是不一样，作为军人就必须严格的执行组织纪律，不能讨价还价，非常支持我按时归队。一向严谨的爸爸，这次可是破天荒地特意给我安排了车，是我料想不到的事，顿时心花怒放，喜悦眉梢，真正享受到一次专车待遇。

　　第二天清晨，天空阴沉，北风嗖嗖，寒冷侵肌，心里却美滋滋的，我丝毫沒有感觉到冷。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等等我们，瞧!有二个女兵朝这边奔跑!原来也是因为下雪，准备探家到处寻摸车，听说有车外出，托你的福占占光，看她俩高兴劲，乐得合不拢嘴。我自言自语:消息还挺灵通，算妳们好运，真是“有福之人不必忙”，“得来全不费功夫”。无论探家，归队都是抱着一种迫切心情。

　　家里叮嘱:一定要慢，千万注意安全。 司机又一次检查车况，拉拉车轮上的防滑链条是否扣紧，一切准备就绪，招呼我们上车。我扭头往后瞧他，刚才还未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噢!是个年龄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头，英俊潇洒，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腼腆精干的小伙子。怪不得，都说:首长身边的人，都是“美男子”喽!我与爸爸，妈妈再见，那依依不舍得离开心情，油然而生。让我再多看看这边的山水，风景，排列整齐的营房，一是并不完全恋家，二来今天的家，明天又会在那里?今天驻扎在这片土地上，明天将是永远的告别。铁道兵那里需要，那里安家，那里就是我的家!

　　刚下过雪，路很滑，又是山路，车像蜗牛一样，慢慢爬行。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和后排坐俩位女兵素不相识，但我们互相介绍，很快熟悉起来，犹如久别重逢的朋友，毕竟都是当兵的，又是女兵。一路谈笑风生，便开始海阔天空聊在各自部队的事，我说:新人新事，她们讲:所见所闻，开心，苦恼，郁闷，五味杂全，当然说到动情的时候，逗着笑死我了!司机小伙自然也在静静地听，忍不住地会发出嘿嘿笑声。

　　也不知车行驶到何处，司机说:前方有大车要过来了，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盘山道的特点呀!从这山可望那边山路。我恍然大悟，铁道兵修的便道不都是沿着山体转吗!山叠山，山连山，而且只能容纳二车相宽，遇装满物资的大解放牌车，岔道口时，必须远远地停在一边，等待让对方车过去再走，否则错不开车，堵着谁也走不了。难怪司机们都风格高，相互谦让，相互照应，在长期大山中行驶，造就成为千里眼。

　　行驶一里路，前方已有几辆车渐远渐近停靠在山边，我们车也在一处比较直的半坡路边停下。司机说:我前去看看情况，你们别随意下车。我们三人答应的挺痛快，嗯!知道。接着继续调侃，忽然我怎么感觉不对劲，似乎山上的树木在徐徐挪动，难道我眼睛看花了，揉揉眼，打开玻璃，再看看，没错!你们看，车在动?别一惊一乍，不是胡咧咧，不信你们盯住一个固定物体仔细看，坏了?真的，车在缓缓向后移动，不易延迟，赶紧下车!由于紧张用力过猛，车门把居然被我掰断，这可咋整?此刻她们慌忙之中，也说门打不开，难道锁住了?不会，吉普车也没这设置，再试试，只有左边后门打开了，她们让我先下，不行，车内空间小，只有腾出后位我才能出去。大家别让了，催促她俩动作快点!一位迅速地下去，另一位胆小，早已吓的腿软，屁股坐着怎么也挪不动，她颤颤微微抓住车门，怎么也不敢下去，别害怕!我跪在司机位置上，助她一臂之力，猛的将她推下车去。这么折腾，车滑动速度逐渐加快，当我移动到左边后坐时，已容不得下车了，眼睁睁地看着车往后滑去，她俩在外不停地呼喊:快下车，快跳啊!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此时此刻，我真的开始恐慌，说不怕，是假，心如鼓擂，怦怦乱跳，这下子完啦!彻底的交待了。一时失魂，不知所措，像泄了气的皮球，傻愣地坐在车里，刚才还鼓励她们，那股勇敢劲全没了!瞬间头脑立马清醒，求生的欲望，促使我要抓住机会跳车，朝车外一看，也不能随意跳呀?往前，车门挡着，往后，容易被车压着，旁边不到2米宽处就是悬崖，唉!没辙，怎么办?眼前的一切，令我大失所望，心灰意冷。我静静地闭上双眼，脑海一片空白，默默地等待.....只听!咣当一声响!似乎把我从梦中惊醒，怎么车停了，赶紧扒窗外探究竟，哇!是在小转弯处，车被山体挡住了，禁不住，狂喜万分。定定神!手拍胸口，苍天保佑!慢慢地扶着车门下来，整理下衣装。望着她们狂奔向我跑来，气喘呼呼，也是一幅惊恐的样子，她们看我，面色苍白，赶紧拉着我的冰凉的手，上下看，连问没事吧?我假做镇静，若无其事地说:一切平安!

　　这时 ，司机也从前方三步并二步地跑来，满脸大汗，还未站稳，急促地问:怎么回事?原来他观看路况后往回走，车不见，人没了!焦急地寻找，看到我们在100米以外远处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简单地描述一下过程，主要怕他担心，影响开车情绪。其实他看见我们貌变失色的样子，虽然，不知刚才短短时间内，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早已猜到八、九。愧疚地低下头仔细检查车况，嘴里默叨，没事就好，没事大吉!都怪我太大意，把车停在半坡上。

　　好在车无碍事，我们休息了一会，相互抚慰惊魂末定，失态，低落心情，重新振作起来，继续赶路。坐在车上我再也没有兴奋劲啦!此时，所有的情景似乎挥之不去，默默设想，幸亏这段路比较笔直，平坦，如果车不被挡住.....如果车毁人亡.....思绪杂乱，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次能化险为夷，乃是绝处逢生。真正感悟到，劫后余生，生命之卑微，大难不死，方懂生命之敬畏。

　　来年，我出差顺便回家，想再拜访下司机小伙子，好好地感谢一下，他那不辞辛苦，劳累，照顾，送我回部队。没有想到我们第一次相见，也是最后一次再见。每年部队新陈代谢，都是老兵走新兵来，他是老兵已退伍回家。很是遗憾!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现在生活的如何，一切都在念字之中。

　　真是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铁道兵是参松的种子，在祖国滋润的大地上成长，苍翠挺拔，四季常青。铁道兵顶天立地，铮铮誓言的精神，永远荡漾在人们心中，铁道兵坚强不屈，傲骨峥嵘的雄风，永远志在四方。

　　二0二0年三月十五日赵珍


文章来源/战友网女兵群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