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心中的兴安岭

  

心中的兴安岭
一一铁道兵6师老战士谈当年大小兴安岭会战

 

        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度过了三年困难时期之后,经济建设急需木材,开发东北大小兴安岭的林业资源被列入重要计划。为此,铁道兵3、6、9师8万官兵,奉命开进大小兴安岭,修建森林铁路、公路、桥梁、贮木场等基础工程,开展林区建设开发大会战。在那片荒无人烟的林海雪原,广大指战员洒下了辛勤的汗水,留下了青春的足迹。而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参加会战的老战士都已到了古稀之年,对那段历史仍刻骨铭心,记忆犹新。
 


 

  为此,我利用在部队时编写《铁道兵6师军史》时保存的有限资料,编写了《东北大小兴安岭时期的铁六师》、《西里尼.铁道兵“三荣思想”诞生地》、《地火龙.战胜了高寒禁区》、《铁六师.朴灭大兴安岭森林火灾》等文章。在网络上发表之后,在当年参战老兵中引起热议,纷纷在文章中、朋友圈、战友群中留言,追忆那段不平凡的历史……

 


挺 进 林 海 雪 原
 

张廷武(1963年河南入伍) :
       从大西南到大东北
      1963年4月7日,我们6师29团的新兵,在贵州安顺、平坝结束新训后,乘专列开向东北。到达师机关驻地绥化时,师长宋瑞章、政委徐诚之等师首长,身穿大校军衔的军大衣,到火车站检阅了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首长,我们都很激动。4月17日,专列到达小兴安岭的伊春双子河火车站,先期到达的团首长和机关人员,冒着风雪严寒到车站迎接我们,后勤人员给我们每人发了面包,算是早餐。之后乘森林小火车到分散在深山密林中的各个工点,小火车到头后,再步行到连队。我分到了1营1连,在石头河修一条7.5公里的森林铁路。
 


 

李正伸(1964年湖北入伍) :
       从小兴安岭到大兴安岭
       1963年10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爆炸那一天,我们28团2营在中校政委朱耀洲的带领下,自小兴安岭通海县清河镇乘铁力号轮船,逆水行驶3天3夜,到达哈尔滨八中,进行了四好五好总评之后,又改乘军用铁皮车,经齐齐哈尔、成吉思汗、伊图里河等火车站,12月上旬到达加格达奇。下车后住临时帐篷,第二天早上,在荒野的小河里,用斧头劈开50多公分深的冰,用毛巾沾湿擦了一把脸。吃过早饭后,又自带干粮乘敞篷汽车出发。一路上都是雪,又是便道,晚上半夜到达小杨汽前的一个叫曙光的地方时,车停了,值班人员吹哨叫马上下车,说在这里宿营。我下车一看,这里是一片大树林子,在一棵树上挂着一块长50、宽15公分的牌子,上面写着8679部队27分队驻地在此。下车后,连长马钦安让炊事班烧辣椒汤,班排就动手砍倒旁边的树木,铺上铺板。炊事班到附近的小河边用斧头砍来冰块,融化后烧了辣椒汤。我们把自带的面包泡到汤里,随便吃了一点就开始睡觉了。我和卫生班长冯祖瑜两人一铺,铺了两床褥子,盖了两床被子和皮大衣,但还是冻的睡不着,又戴上皮帽子,挨到第2天早上,一看被子上有2公分厚的雪,当夜气温估计零下4、50度。

 

 
 

艰巨的任务,艰苦的生活
 

甘佑昌(1959年贵州入伍) :
       1964年,我在给水营一连,打先遣进入大兴岭林区,任务是在查拉巴奇建兵站、在西里尼建师机关营地,为后续部队筹建路、房、水、电等供给保障。那里是无人区,茫茫林海,爬坡越岭,许多施工和生活物资,都是靠背、扛、抬运进去的。夏天牛蠓、小咬袭扰,一手能抓好几个,草爬子叮人,可进入肉里,且有传染病,防不胜防。过草地踩塔头,踩不稳就会掉到冰冷刺骨的水里。
        到 西里尼后,暂住在从这里撤退的林业工人遗弃的工棚里,抢修的便道,处处是沼泽泥泞,无法及时供上生活和建设物资,连队好像生活在一座孤岛上,断粮了,好在有林业工人撤退时遗留的黄豆还没变质,全连一连吃了几天炒黄豆。
        连队住的地方还是落雷区,天气时好时坏,下雨时来不及躲避,一名入伍不到半年的新战士遭雷击身亡。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全连指战员没有叫苦叫累的,保证完成了各项任务,年年被评为四好连队。

张廷武(1963年河南入伍) :
        1963年进入东北林区,头两年在小兴安岭修森林铁路,后3年到大兴安岭修嫩林铁路。那里被称为高寒禁区,冬季气温时常在零下50度,滴水成冰,哈气成霜。夏季天气变化无常,时而晴天,时而雷雨。森林中蛟子、小咬、牛虻和草爬子,到处乱飞,叮的人难以招架。施工方面,修路前要先沿线路砍伐出25米宽的道影,没有专业工具,全靠人工砍伐,伐倒的树按照规定锯断,抬到影道两边。然后修路,没有机械,全靠人工肩挑人抬。遇到塔头沼泽地,要到百米以外取土,从永冻层1米下挖出的不是沙土,而是黄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到筐里,却很难倒出来。天气时晴时雨,不但道路泥泞难走,还要遭受蚊虫叮咬,无法招架。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汗水雨水湿透了衣服,虽然精疲力尽,也要咬紧牙关干。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保证完成任务,就要加班加点,有时干到晚上,有时星期天都不过。那时不要求玩好,只要求能休息好。生活方面,进入林区,没有蔬菜,副食品也少,加之劳动繁重,定量的高梁米饭都难以吃饱。特别到冬天,生活更加困难。当时有句顺口溜:白菜冻的像冰球,土豆冻的像砖头,猪肉冻的用锯拉,切菜要用大斧头。那时吃饭不要求吃好,只要求吃饱。文体活动方面,没有收音机、电视机、没有电影,没有像样的活动场所,没有商店、邮局,只有一份《铁道兵》报,一本《毛泽东著作选读》。那时不求有好的精神生活,只盼望能看一场露天电影。个人卫生方面,天气寒冷,一般都在零下4、5O度。哈气成霜,滴水成冰。连队无洗澡设施,要洗澡得先从河里搬来冰块,装到盆子里放到火炉上化成水,再烧热使用。洗衣服也是这样。那时不要求洗澡的条件多么好,只盼望洗一次不感冒的澡。那几年,在那里当过兵的都知道,是军旅生涯中最艰苦的几年。
 


 

扑 灭 森 林 火 灾

刘昭秀(1965年军校毕业分配入伍) :
        说实话,那段尘封了50多年的历史,压在心底太久了。上午看到这一信息(《铁六师.朴灭森林火灾》),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几次想试着写几句,但泪眼模糊不清,写不下去。
        子友战友文中写的时间的排序,是历史的记载。我却都亲身经历了那几次打火,现在想起来,还如同在打火现场上。零星的时段,贯穿起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死犹关,艰苦卓绝,流血流汗,英勇悲壮,舍生忘死的壮观场景。
        每一次打火,都是一场生死搏斗。现场部队官兵都是冒着熊熊烈火的扑卷,浓浓黑烟的熏染,屏住呼吸,拼命与大火搏斗。即是担任指挥的师、团领导,也是最靠前沿,贴近战士,贴近火场,随时都有被大火烤焦的危险。我在现场发现,参加打火的指战员,都是敢冲敢打,从来没有叫苦叫累的,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那次用直升飞机空投的打火部队,是29团的。因树高林密,无法降落,只有在空中2、30米的高处,抓着绳索往下滑,稍微不小心就会摔伤摔残,有几位战友就因此负伤。
        其中1966年5月的那场大火,就发生在大兴安岭林区会战指挥部附近。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烧过的大树,一大片黑乎乎的,作为现在的教育基地。今天去加格达奇还可以看到。
        打火中,最大的问题是吃不上饭。因火灾就是命令,一声令下,马上出发,来不及带生活物资和用具。到火灾现场后,就靠飞机空投饼干、馒头、咸菜,喝地上的踏头水,有的把肚子喝坏了,有时两三天吃不上饭。
 

  师长王泽民,前方灭火总指挥
 

李正伸(1964年湖北入伍) :
       1966年春,大兴安岭呼玛县发生特大森林火灾。王师长在前方指挥打火,急需后方抽调增援人员,我因此而被补入。那天,我和战友罗爱国坐了一天汽车,到达打火基地。基地到处放的是面包、馒头,供过路人员食用。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沿着先前打火部队经过时留下的泥迹前进,不需要向导。一路上,到处是黑烟滚滚,森林大火把天上的云彩都映成了红霞,一缕一缕的,到处是野兽的袞呜声。
        我们走到天黑,发现前面一木头房,是原来林警用的。走近一看,正是我们要找的王师长的指挥所。
        报到后,分给我和小罗的任务是摇机员,通过手摇电机给电台供给电源。架天线,开机,报务员不慌不忙的将师长的一道道命令传给对方。电键一敲,马达格外沉,摇不动。我们必须使劲摇,一刻也不敢停,否则电报就发不出去。
        在摇机的间隙中,我偷偷地瞧一瞧周围,只见王师长戴着老花镜,镇定自若的在看地图,记东西。作战、机要人员围着他不停地往来穿梭,向电台来接送电报,不能发报的由通讯员徒步送到部队,指挥所一片忙碌。
        完成任务后,撤机前进。首长说停下联络,我们就马上架天线,开机工作。说走马上就撤机出发。近两个月根本不能睡觉,我有时站着打个盹,有时在急行军中边走边睡觉。当时只准带一件大衣,晚上睡觉我就把树枝用藤梱上,下面垫上石头,再找干草铺上睡。吃饭靠空投,根本保证不了,有时3天3夜吃不上一顿饭,喝不上一滴水。有的部队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吃白桦树叶子。
        就这样,我们仅仅带了一件大衣,没吃没喝地过了近两个月,直到大火扑灭,才往回撤。当时已是深夜,还有一支部队没联系上,指挥所立即让通讯员张尽武往密林深处,翻过两座大山去送信。
        而我们在回撤途中,步行了3天。在靠近基地1公里处,被一队人马拦住,要求我们在一小溪处清洗干净,换上沈阳军区送来的衣服。因为我们原来的衣服,都已破成了布条,有的屁股都露在外面。换好衣服后,我们列成纵队,进入基地。基地早已扎好了凯旋门,敲锣打鼓,战友们在两面列队欢迎我们。当晚还放了电影,慰问我们。第二天,我们被派车送回了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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