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从家乡起步的文学梦

  
从家乡起步的文学梦
 


 

  在党的十九大召开前夕,由我担任总编剧的谍战大剧《守卫者·浮出水面》,被广电总局确定为迎接十九大的重点剧目,在东方卫视黄金档首播,乐视网、腾信视频、爱奇艺、芒果TV、优酷同步上线播出。期间,据全国52城收视统计和酷云EYE同步跟进实时显示,收视率、关注度、市场占有份额连续多日处在全国卫视黄金时段第一的位置。网络的点击量也很快突破了10亿人次。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追踪热点,“重磅推出”(出版社发布消息的标题原话)了我的原著小说《浮出水面》。他们给该书的定位是:题材独特,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悬疑烧脑,情感纠葛错综复杂。

  《守卫者·浮出水面》播出期间,人民、搜狐、新浪、凤凰、新闻头条、中青、中国法治等九家网络媒体先后采访了我。很多热心的观众、网友,还有部分文学爱好者,也通过各种渠道与我联系,渴望了解我是如何走上文学道路和创作《守卫者.浮出水面》的。后来,老战友杨树文在主编红河州铁道兵战友回忆录时,也邀我写一篇这方面的文章。

  好几十年来,做了多少梦,有过多少回忆,很难说得清楚了,但那些与文学相关的片段,还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出生在个旧,小时候居住在卡房百花草。百花草很偏僻,只有七户人家。那时,文化生活很匮乏,除了滚铁环、跳大海、弹咪咪、打野战,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花书(连环画)了。因而,父母给的一两分钱都被积攒起来,买了一本本的小花书。后来小花书多了,还想方设法找来几块木板,自己动手做了一只小木箱,把几十本连环画精心保存起来。上四、五年级的时候,看小花书已经不过瘾了,渴望接触大部头。先是自己买了一本《小砍刀的故事》,看得如痴如醉。后来,从高年级一位兄长那儿借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长篇小说,如获至宝,连续多日在煤油灯下挑灯夜战。开始,母亲还以为我学习很认真,后来听邻居大妈说我在看“坏书”,气得拿起竹条子就要抽我,我为自己辩解,母亲追问到底看的什么书?我说不知道名字。母亲问是不是搞对象的?我说男主人公叫李铁,女主人公叫许凤,有点搞对象的意思。“那这还不是坏书?”母亲不由分说,一把抢过我手上的书就要撕,我急忙说如果撕了是要还人家一块钱的!母亲听说要还一块钱,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苦口婆心,一再告诫我以后绝对不能再看这种书了,并当即拉着我把书送到了那位告状的大妈手里,让她通过她儿子把书还给了人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叫《战斗的青春》。

  初中毕业时,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下乡,一个是上高中。那时,一腔热血就想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坚决要求下乡。校长、班主任、体育老师先后到家里做工作,说我从四年级起,作文就一直是班里和年级的范本,留下继续读书,以后应该能写出点名堂来,要是下乡的话很可能就荒废了。父母也劝我继续读书,但我想得挺烂漫,一心想到了乡下,坐在葡萄树下,弹着吉他,唱着革命歌曲,比留下来读书会更有韵味。学校在公开场所大力支持我的想法,赠送我一套毛选四卷和一把锄头。我带着毛选和锄头到农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扛着锄头,挑着装在军挎包里的毛选四卷,在甘蔗地头照了一张像,满怀豪情地烂漫了一小把。然而,天下的许多事,都不是按自己的意愿发展的,农村的艰苦超出了我的想象。队里看我个头小、体力弱,干不了重体力活,于是安排我放奶牛和小牛,算是照顾了。放耕牛的是一名上海知青,原名叫拜正虎,文革中崇拜毛主席,改名为拜毛。我俩将牛往山沟里一赶,各把一头,分别看起书来。我把毛选四卷读了好几遍,他把毛选四卷也看完了。怎么办?为了把日子过得充实一点,还得想办法搞到书啊。

  我到大屯赶集,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新华书店,看遍了书架上的所有书,一套上下两册的长篇小说《边疆晓歌》吸引了我!这套书,描写的是五十年代昆明知青到西双版纳上山下乡的故事,跟自己的生活经历有些相似,非常想买下来,但身上的钱还差一毛一!厚着脸皮跟卖书的阿姨商量,说书旧了,能不能降点价卖给我?可阿姨说,卖给你可以,但我不能替你贴钱吧?没法了,只好到周边的大小饭店去捡、去讨要酒瓶子,又到废品收购站换成钱,赶在书店快要关门的时候,终于把《边疆晓歌》买到手了。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躺在放牛的坡头上,一会看看《边疆晓歌》,一会仰望蓝天白云,幻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生活经历也变成一本书?

  我的文学梦一天比一天强烈起来。《边疆晓歌》翻得都卷毛了,试着动了几次笔,但根本就没法将故事编排起来。功底不行,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在多读书上找出路。村里共有十七户人家、六个上海知青、还有一位从蒙自下放来的知识分子,我把他们手头所有的文学书籍都借来了,也看完了,满以为差不多了,可是一拿起笔来,还是无灵感、无故事,甚至词不达意。没法子,还得走出山寨,到更大的范围去找书籍。我装上仅有的六块钱,坐火车到了蒙自城,原计划一块钱坐车吃饭,两块钱买几只小鸭回去饲养,三块钱拿出来买书。没想到刚进新华书店不久,两个小偷互相打掩护,一个吸引我的注意力,一个在我身后暗中下手,把我身上的钱偷了个精光,我只好把挑选好的书又还给了售货员,趁着天时还早,沿着铁路线走到雨过铺,再翻山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寨子里。

  拜毛见我因为丢钱没有买到书很沮丧,跑到草坝的一个知青点,借来了一本小说《红日》,并一再让我先看。我感激万分!第二天,因耕牛耕地,拜毛不用去放牛,我独自赶着奶牛、小牛走得很远,为的是让牛累一点,好在一个地方多吃一会草,以让我能够一口气看完《红日》。天就要黑了,我终于合上了书,起身赶着牛往回走。牛在村口溪水边喝水时,我数了数牛,发现一下少了六头小牛!这可把我吓坏了,我急忙将牛赶到圈里,立即返身顺着原路去找小牛。天完全黑了,可小牛在哪里,一点影子都没有!急得我恨自己不该只顾看书,忽视了照看小牛。夜越来越深,萤火虫飞起来了,坡上虫鸣,沟里蛙叫,令我有些胆寒,生怕会跑出什么凶残猛兽来。就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队长、支书、民兵排长带着村里的许多人打着火把找我来了!我看到他们,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急忙检讨丢牛的过失。队长、支书没有责怪我,只说明天你再赶着牛到这一带走一趟,小牛也许自己就跑出来了。当夜,我人回到村里,心还是放不下来。队长、支书又一次安慰我后说,你们公司来招人了,说是只要你们云锡公司的子女,我们已经替你把表领回来了,你现在就填一下吧。我还想说丢牛的事,队长、支书让我先把表填了。我把表填好交给队长。队长、支书走了,可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担心着那六头小牛……第二天,我按照队长、支书说的,赶着牛沿着头天走过线路走去,不知什么时候,六头小牛竟然全部回来了!我高兴之余,又琢磨起文学的事,心想以后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把这一段写下来。

  不久,我随一批新工进入云锡建安公司木工厂。头几天,厂里安排我们打扫厂区卫生。当打扫到厂里早已关闭多年的图书室时,望着那么多的书,我兴奋极了!但书锁在玻璃柜里,只能看看书名。好在有人在挪动书柜时把玻璃顶破了,开始大家都吓得不轻,但楞了一会后竟然都疯了似地扑上去抢起书来。带领我们打扫卫生的团委书记发现书少了,敲打我们当心中毒,并要我们在一小时之内把书交到他的手上。我拿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林海雪原》等七、八本书给团委书记送去。他问我,真的喜欢吗?我说喜欢。他问我看得懂吗?我说差不多吧。他说,你挑的这几本书不是毒草,你拿去看吧。看完了,如果还想看,你找我,我给你开图书室,让你再挑一批。我当时那个激动哦,竟然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这样,我阅读着厂里图书室的一部部中外小说,度过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这个期间,我也做过文学梦,但更多的是写一些发言稿,先是在小组会、车间的层次发言,后来经常被车间推荐到厂里参加大会发言。

  转眼到了1972年10月,传来了征兵的消息。我渴望到部队去。厂里、车间领导说,我们就推荐你一人去参加体检,只要身体合格、带兵的相中了你就去,去不了,你就安下心来在厂里上班。后来,建安公司、云锡公司决定送我到部队,我和个旧的近200名同年兵到了铁道兵第十四师当兵。新训结束分到汽车营一连后,班长、排长、连队干部见我还有点文字能力,就推荐我参加连队演唱组。我写了一个相声、一个小话剧,在参加后勤部组织的汇演中获得了创作奖。这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被排练演出,也是第一次获奖,虽然没有变成铅字,也没有什么稿费,但毕竟是演出了、获奖了,所以心里还是很兴奋。后来,师后勤部政治处到我们连队抓试点,我写的一篇发言稿他们认为很不错,说是要推荐给《铁道兵报》,问我同意不同意?我恨不得马上把这篇稿子变成铅字,不但连忙说同意,而且还一再表示感谢!等了很久,这篇稿子没有见报。不过,有了这次基础,后勤部在举办新闻报道培训班时,把我作为一个培养对象,安排我去参加了。培训回到连队后,我每个月都能接到《解放军报》《铁道兵报》的通讯员手册,从中学到了许多写作的技巧。于是,我尝试着开始写诗了。第一首小诗写的是炼厂的大烟囱,含义是把锡与飞机、火箭、卫星联系起来,展开了许多想象,投给了《个旧文艺》,编辑回信说看来你对个旧很了解,要求我进一步修改后寄给他。满心以为会发表了,但最后还是没有盼来铅字的墨香。

  我暗下决心,默默地写起了小说,第一篇是《新兵和老兵》,第二篇是《燕山深处》,第三篇是《哈比的故事》,自己觉得还不错,但投出去后,只有江苏《青春》刊物的编辑给我回了封信,说《哈比的故事》很有兵味和生活气息,要我在几个地方改动一下再给他寄回去。我兴奋地改了好一阵,寄出去后左盼右盼,可最后还是没有刊登出来。难啊!天下的许多事情要想做成都不容易,尤其是写作。

  三年后,我当了排长。几个月后,又被调到师后政治处当宣传干事。为了做出点成绩来,在抓好后勤系统新闻报道的同时,自己也加大了写稿的分量。不久,我的一些稿件相继在《解放军报》 《铁道兵报》等省以上报刊发表。我被聘为《铁道兵报》通讯员,连续多次受到《铁道兵》报社的表彰。我们后勤部主要领导曾经宣布过一条,只要一年之内在《解放军报》 《铁道兵报》发表5篇以上稿件,就给记三等功一次。后来这名领导见我发表的文章较多,给我记功记不过来,专门找我谈话,说不能再给我记功了,改为我在省以上报刊每发表一篇文章,就给我奖励十块钱。

  部队整编开始了,百万大裁军来到了,又一次精简摆在面前……我在这一次次的军队变革中,从铁道兵到了沈阳军区守备部队,从沈阳军区的守备部队到了北京军区的野战军,从团、旅、师、集团军机关到了北京军区机关。文字积累越来越多,稿子刊登得也越来越多,出了7本书,发表了《五十九次走向极地》 《系在晓月上的白纱巾》 《远方木棉红》等多篇报告文学,先后担任了《民主与法制》 《法制日报》《中国军法》的特约记者。有的稿子、研讨文章、课件、法制短片在全军和军区获奖,多项工作在一年之内上了《解放军报》 《中国国防报》 《战友报》等报刊的5个头版头条,上了多次中央电视台,上了多篇报中央政治局委员以上领导参阅的内参,有的还被党、国家和军队的最高领导批示给以肯定。面对取得的这些成绩,我的心中并不平静,始终还有一个东西在猛烈地冲击着我的胸膛,那就是从家乡就一直在做的文学梦!

  我担任北京军区政治部保卫部的副部长后,尽管急难险重任务很多,但还是挤出了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利用了所有的节假日,只要不加班,就琢磨着写点东西。在磨了多年的笔头,又敲了几年的键盘后,终于写出了第一部电视剧《警中英雄》。开始,河北影视中心相中了剧本,但制片人、导演没有拉到投资,不得不遗憾地放弃。后来,山东影视集团辉煌世纪公司决定投资进行拍摄。该剧拍摄完毕后,先后在全国20多个省市电视台播出。在北京、上海、天津、河南等台播出时,收视率排行名列前茅,其中在天津台最高收视率破8,成为当时叫好叫座的好剧之一。《解放军报》 《文艺报》 《战友报》刊登了采访我的文章,称赞这部剧在众多的同类电视剧中脱颖而出,展示了新的审美发现,不但剧情新、人物新,而且起点高、落点实,全剧体现的深刻思想,正如该剧主题歌唱的:“一条大路有多长,用心来丈量;一颗心儿有多大,要靠情来装……”这条路就是平安之路、和谐之路;这颗心就是爱民之心、为民之心。这些对治国、治警的思考,令人深思,回味无穷。

  《警中英雄》推出后,在中央电视台影视部门工作多年、做出了许多精品佳作的一位朋友找到我,要我给他们写一部剧。我拿出积累,打开思路,创作了《英雄归来》的长篇电视连续剧。不久,这位朋友退休被一家大公司聘为影视公司总裁,拍的第一部剧就是《英雄归来》,后来该剧相继改名为《警界先锋》 《摘下你的面具》《双面人》。这部剧,描写了缉毒警察梁大川在一次绑架事件中遭遇对手陷害,误伤女友汤荷,被“开除”警察队伍,他凭着汤荷留下的唯一线索——六色魔方,在同事吕汉民、杭雨林、郝蕾,以及汤荷妹妹汤琳的帮助下,忍辱负重,不屈不挠,顽强拼搏,冒着一次次生命危险,通过高超的办案技巧,与隐藏的毒贩陆季红、张大谷等人斗智斗勇,终于破解了他们精心设置的迷局,最终抓获了大毒枭火烈鸟佟风,洗清冤情,为民除害,还给人间一片晴朗的天空的故事,歌颂了公安战线的正能量、精气神、英雄魂!专家称赞是一部“故事好、节奏强、悬念多、有品位的好剧”。该剧完成拍摄后,受到了多个一线卫视的追捧,但由于难以言表的原因,最后没有推到一线卫视播出,只是在北京电视台影视频道等地面频道播出。这对我来说,多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挫折。

  望着日出的方向,心有不甘,胸膛里的文学梦还想继续升腾。我和儿子陈梦与一个全国十佳制片人谈起了新的构想,打算写一部无论是人设、还是故事情节,在国内、军内都还没有先例的电视剧,这就是《浮出水面》。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剧本初稿终于拿出来了。期间,我的老父亲查出了不治之症,我陪他回到个旧住院治疗,其实说白了,就是在北京都没有办法了,只能回去等待着那个可怕的日子的到来。我的老父亲一直希望我写出一部有点影响力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在病入膏肓、弥留之际,还在病房关心着我的创作,多次催促我回北京写稿。在这个过程中,我几次接到制片方的电话,要我赶回北京修改剧本。我望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离开。后来,我一个战友到医院探视,背着我父亲对我说,他父亲也是我父亲这种病去世的,像我父亲这样,应该还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假如真的还有这样长的时间,那是我们家的幸运,但制片方必定是还会催我的。于是几天后,在父亲的一再催促下,我和妹妹给他找了一个能够背得动他的男护工,才很不放心地返回北京改稿。没想到,我到家的第三天夜里,老母亲就来电话说我父亲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在赶往老家的飞机上,我父亲与世长辞了。

  为了了却父亲的愿望,我更加努力地投身到创作之中。《浮出水面》修改完后,通过了总政有关部门、国家安全部、广电总局的审查,一家顶级的公司与制片方签订了合同,确定拿出巨资投拍。但在即将开拍时,碰到了一个“不应该成为问题”的问题,结果已经开始筹建的剧组停了下来。之后,该剧几经周折,才终于在多家公司的共同努力下拍摄出来了!《守卫者·浮出水面》开始决定在北京卫视黄金档播出,片花广告都打了好多天了,突然被纪念长征胜利八十周年的另外一部剧顶掉了!接着,制片方预告准备在江苏卫视播出,但最终播出来的是东方卫视。这部剧播出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地告慰老父亲的在天之灵:“爸,您对我寄予的一个愿望,儿子初步做到了。”

  我之所以对父亲的在天之灵说,《守卫者·浮出水面》的播出,只是“初步”实现了他的意愿,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文学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高的山峰要攀。在这条路上,还有许多想象不到的困难!略举一例,我前面提到小时候看过的《战斗的青春》,后来竟然跟我产生了关联!在我创作《浮出水面》之后,海军一位中将邀我和儿子陈梦联合担当《战斗的青春》的编剧。这位中将是全军的文豪,《战斗的青春》描写的是他家乡抗战期间的故事,小说作者的父亲和他的父亲分别是故事发生时县委的组织部长、公安局长。前些年,有人依据《战斗的青春》改编拍过一次电视剧,但是他们家乡的许多人都不满意。为了把这次创作提到一个新高度,他专门邀请了王朝柱等四位国内顶尖的编剧和评论家担任该剧的顾问。剧本完成后,受到了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文学部原主任等专家的好评。但由于投资没有到位,所以至今一直还没有开拍。这说明,要想实现自己的文学梦,要想拿出一点高水准的作品,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每一步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坎坷,只有不忘初心、勇于攀登、不断战胜困难,才能最终把梦想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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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