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秋季某一天，我老家(山东龙口)的初中同学、时任龙口画院院长王树楓，突然来到我办公室找我。要我带他去拜会启功先生，说是山之南(龙口著名古文字书法家，曾向吴昌硕问業，丁佛言的亲戚)要送启功先生一幅字，他自己也想请启先生题个签。

　　我先给启先生挂了个电话：“启先生，我的老同学龙口画院院长想拜会您，他给您带来山之南送您的一幅字，您看什么时间到您府上合适?”

　　“你不要来啦。我现在不搞收藏了，我的藏品都捐给博物馆了。”

　　我一听，完了!

　　“画院院长还想请您给题个签。”

　　“那你下午4点来吧!”

　　希望又来了!

　　4点，来到启府，老同学给启先生带来两件小礼品：一件是仿圆鼎形状的个人用的小铜火锅，一件撣衣服用的小吸尘器。启先生特别高兴，他就喜欢一些小玩意儿。我趁机把山之南的字给挂了起来。启先生连夸字写得好，这会没再说不搞收藏了。问要题什么签?

　　“王樹楓画展。”

　　启先生立即找出一张小纸，写完。题款，盖章。说“我写的小字，你用时可以根据需要放大。”

　　我趁机说“之南先生送您字，他也想求您一幅字。”

　　“那得好好写!”

　　我一听，就知道不会当场写了。八年前他就说过要“好好写”一幅字送我，至今也未兑现。“好好写”几乎等同于一句“盾词”。

　　此后，我也没有机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催要。

　　1990年4月，机会来了。学校派我到山东招收保送生。星期天，我来到启府，告诉他我要去山东招生，星期四出发，“您答应给山之南的字，我能不能给他带去?”没想到他答应的特别痛快。“行!今晚就写。”我说“还有您答应给我的那幅。那我明天来取?”他说：“不用。郑哲(启先生的内侄媳)就在你那个楼的一层上班，让她带去，你不用来了。”

　　第二天，我找到郑哲，郑哲说：“没让我带字呀!我中午回去问问。”下午我再去问郑哲，郑说：“昨晚家里来人了，他没写。”“他也没说何时写?”“没说。”我想，这下又落空了。

　　星期三，北京第一次出现沙尘暴天气。半上午我系办公室的同志突然来找我：“贾老师，快，启功先生来找你,现在在办公室。”我到系办一看，启先生亲自把写好的两幅字，送来了。一幅是给山之南的，四尺三裁，写的是“”百日依山尽，···”，另一幅就是昨天洪奇发的送我的这一幅。

　　我要送启先生回家，他说学校给他找了个避人干扰的场所。我一直陪他冒着大风暴送他到了“避风港”。得到多年盼望的墨宝，自然是高兴。但更多的是感动!这多年过去了，启先生也早已西归道山，但一想到这件事，依然激动不已!

 

作者：北师大教授/贾书晟
 

贾书晟，别署小山，1933年出生于山东黄县（今龙口市），历任北京师范大学电子学系主任，现代教育技术研究所所长，现为殷商甲骨文学会会员，中国甲骨文书法艺术学术委员会委员，京师大学堂殷商甲骨文研究院名誉院长。多年来潜心甲骨文书法教学与研究，2005年创建辅仁大学美术研究会甲骨文书法研究室， 2010年组织创建京师大学堂甲骨文书法研究院，并为首任院长。著有第一部系统分析和论述甲骨文书法的专著《汉字书法通解•甲骨文》（文物出版社，2005年）。主编《殷墟甲骨文书法探赜》三卷本，2017年10月已由文物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