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让我非常敬佩的战友——胡海南



胡海南

　　1971年3月18日，我们19名女兵告别了西安坦克学院三个月新兵训练，踏着春风，来到了“老连队”——七团卫生队。在这里我们结识了卫生队里女兵的老兵胡海南、李建明、唐玉霞。
 

她，来自军旗升起的地方
 

　　胡海南， 1970年入伍的老兵，年龄其实只有16岁，她来自军旗升起的地方，是一名军人的女儿。三个月新兵训练一结束，即奔赴越南，参加援越抗美。在“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医院卫生训练结束后，分配到三大队卫生队(即铁道兵二师七团卫生队)。她1970年7月随部队凯旋回国，参加襄渝铁路建设到了陕西紫阳，1974年7月转场到安康关庙接收11师安康东站建设，至1976年3月退伍。到地方以后， 1977年元月至1980年6月在江西医学院医疗系上学，1980年6月至1988年2月在江西赣南纺织总厂医院当医生。1988年3月在广州粤华发电有限公司卫生所做医生至退休。退休后，她一直坚持做老年健康服务，不论天晴下雨，还是癌症治疗期间，始终持之以恒，奋斗不止，老有所为。我在广州见到她，问她为什么?她说，要无愧于曾经的铁道兵。
 

“当兵就要当个好兵”
 

　　铁道兵七团团部是在陕西的紫阳县芭蕉人民公社，卫生队驻扎在团部对面任河边的半坡上。那时候的紫阳没有公路、没有铁路、不通电，是全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卫生队的所有设备，是拆成一件一件，靠战友们肩扛、人背、木排拖进来的。开始胡海南和女兵们都是在河滩搭帐篷为宿舍，逐步搭建的活动房都做了治疗室和手术室，为施工连队伤病员服务啊。最后，我们班也有了干打垒的宿舍。

　　海南那时候的工作岗位在手术室。我们听卫生队的领导介绍说，卫生队的女兵少，但在援越抗美中表现都很突出。胡海南虽然是干部子弟，能严格要求自己，她谦虚谨慎，虚心向老同志学习，刻苦钻研医疗技能，进步快，是一名非常合格的卫生员。你们要好好向她学习。

　　襄渝线刚刚开始建设，施工连队的战士们在公路不通、机器设备还没进来的情况下，以最原始的大锤、钢钎开山放炮抢修公路和铁路施工，秦岭巴山的地质环境非常恶劣，施工连队经常有伤病员送到。胡海南在手术室的工作是随叫随到的，超时限、超强度的工作中，从来没有听到她的怨言。我们问她累吗?她总是笑笑说，当铁道兵了，什么岗位不累啊?看到她下班回到宿舍一有时间就是在看从医生们那里“搜刮”来的大本、小本的医学书籍，时不时地还在本子上记着什么。问她记的什么，她说，书上说的咱们用的上的知识记下来常常看看对工作很有指导，还有那些医生和其他战友们工作中如何处理伤病员的经验、教训记下来，可以提高自己啊。我们这些新兵对她真的佩服的不得了!

　　海南上班的手术室和队里的治疗办公室、药房在卫生队驻地的最高处，下坡是病房和病号灶，再下来一排是X光室和化验室，再下来就是队部、“三用堂”、炊事班、男兵宿舍了，发电室在炊事班旁边。我们女兵班宿舍在坡的最下边，海南和老兵戏称女兵宿舍是卫生队的“一楼”。其实，下边还有“负一层”——15米的坡下是女兵厕所。她每天就在这45°斜坡上，从“负一楼”到手术室天天如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来回跑着，好像这位老兵就不知道苦和累。

　　我们到卫生队不久，新兵卫训开始了，由队长、指导员讲政治思想教育课，主治大夫崔医生和其他几名大夫讲卫生员课。海南告诉我们，卫训虽然没有课本，还是要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她说“人无笼头纸笔栓”，把课堂上老师讲的记下来了，回头才能“消化”。张队长是1947年的河北兵，据说是从河北打到东北，一直打到全国解放，参加抗美援朝，处理伤病员的事可是一流的，很厉害哦。崔医生是全师著名的“一把刀”哦，很了不起的!当兵一定要多学一点东西，当兵就要当个好兵，不能白来一趟。教室就在“三用堂”(吃饭的饭堂、开会的会议室、平时的活动室)，没有桌椅，我们一人带了一个马扎子坐，本子放在膝盖上很认真的记笔记。直到今天，海南的那句话时常在我耳边响起：“当兵就要当个好兵”。
 

第一次执行任务
 

　　对海南记忆最深刻的，是和她一起执行任务。

　　卫生员新兵的卫训刚开始不久，我就被派去执行任务，这是我到老连队以后的第一次执行任务。

　　那天，我们新兵正在三用堂卫训上课呢，队长在教室外边：“王抗林”。我立刻站起来答：“到!”“一会儿你和胡海南一起去执行任务，去准备一下。” “是!”我赶紧到宿舍把挎包、水壶、背包背上去找我们班的70年江西老兵胡海南。海南那时的岗位是在手术室。

　　我从宿舍一边往坡上的手术室走，心里一边想着：第一次去执行任务队里就选中了我，一定要完成任务，一定要完成好任务，绝对不能出纰漏!胡海南一看见我全副武装的站在她面前，问我搞那么整齐干什么? 我说，队长让我和你去执行任务。她一听，就“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哦，这个任务呢，不用背背包什么的，你把背包放下到手术室找我。咱们马上出发。”我边往宿舍跑去放东西，边想，看来战情比较严重，需要轻装上阵。我在手术室门口，“报告!”，海南出来递给我一个包“拿着”，我拿着那黄黄的还有点黑黑的布包，问：这是什么?海南说，这是执行任务的工具。我不知里边是什么，双手紧紧的端着，紧跟着胡海南上了卫生队后边的山。

　　半山腰有一个老乡的院子，没有院墙，是土墙的房子。我紧跟着海南进了老乡家里。客厅和厨房是在一起的，他们叫“堂屋”，烟熏的墙壁黑黑的，灶洞的火照的房子里一闪一闪的亮。

　　海南问：怎么样了?一个男的说，时间不短了，听那叫的声音是快了。还一个劲儿的搓着手。海南果断的说：赶快烧一锅开水!带着我就进了里屋。我的妈呀!原来是个孕妇临产了。那女的躺在床上，隔一会儿就声嘶力竭的喊一声：妈呀!那长长的拖音，摄人肺腑。我站在旁边心里直打鼓，从来没见过这阵式!

　　海南走到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细声细气地给那孕妇说：你不要着急，马上就要生了。憋着气，休息一下，留着力气生孩子好吗?那孕妇点点头，不再喊叫，只是隔两分钟皱一下眉头。海南让家人拿来一个大木盆，用开水仔细的烫了，然后倒上了半盆水。我双手端着布包，一直傻傻地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海南突然说：把接生包拿过来。我低头看看，只有我手里端着的布包，就递了过去。海南认真的一层一层打开，里边有一个弯盘，弯盘里放着各种器械。我这时才明白我拿的是接生包。我过去站到海南身边，看也不敢看那孕妇。床用一个黑黑的幔围着，床前有一个低低的宽凳子，很挡事。海南用脚推开，戴上橡皮手套，让我去消毒。我手哆嗦着按海南的指令，新洁尔灭、碘酒、酒精，这里、那里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一样，终于海南说：好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站在了一边。看着海南沉着地检查、听胎心音、打催产针、按摩。那个动作别提多熟练了，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海南说“快了!”隔了好一阵儿，产妇突然尖叫一声，孩子先出来一条腿。海南对产妇温和的说，没事啊，别紧张。边说边把产儿的腿了推回去。海南轻轻按摩着产妇腹部，她微笑着说：不要紧，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可我看见汗水从她的额头星星点点渗了出来。

       孩子的头终于露出来了!那孕妇一声嘶喊，没了力气。孩子被卡到那里了。屋里屋外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可能也就几秒钟时间，屋里静极了，我觉得好像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只听到海南柔柔的声音，好像是天外传来的一样，她让那孕妇憋足力气，跟着她数数“一、二、三使劲!”孩子终于落地了。大家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可是那孩子不会哭，原来新生儿脐带在脖子上缠了三圈，脸都憋紫了，哭不出来。海南立即采取措施，把新生儿脐带剪断，用纱布掏干净孩子嘴里的东西，接着抓着两支小脚倒过来拍，“哇!哇!”孩子好像知道是女解放军叔叔在救他，那哭声，让我感觉是那么洪亮，那么动听!大家终于脸上舒展开来。海南这时已经满头大汗，让我给孩子洗洗、包好，她要处理胎盘什么的。那新生孩子的头、脖子、四肢都是软软的，身上粘粘的很滑，在我手里滑来滑去，好不容易两手捧住了，又觉得不知用哪个手去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洗完。洗过后，我怎么也把孩子包不好。海南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包好了。我给她擦着汗，心里对她的佩服自然不必说了。我听海南对男主人说：贾队长，没事了，别让产妇着凉，多吃点下奶的东西。贾队长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他留我们吃饭，海南说我们有纪律，不能吃患者家的东西。我一路激动地不停问海南这啊，那啊的，到了卫生队附近，看海南已是筋疲力尽，我赶紧闭上了嘴。第二天，贾队长煮了好大一碗红红的鸡蛋送到队部。


 

　　2013年我们“重走襄渝线追寻青春梦活动”时，卫生队战友在紫阳“回连队”到原来卫生队驻地，我和海南还专门去那里看望那年我俩接生的孩子，听说出去打工了。如果见着，也是40多岁的男子汉了!听邻居说贾队长已经去世，贾队长的家还在原来那里。我们看望了那孩子的儿媳妇和抱在怀里的孙子。

　　第一次执行任务使我终生难忘。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向胡海南一样对工作认真负责、对老百姓热忱服务、对技术精益求精、处理意外事件沉着冷静的铁道兵女兵。

　　这件事，鞭策、激励我在此后的工作中不断学习、进取，努力突破自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