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冰河惊魂
原创 |铁道兵张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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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钟守良带着汪凯和小孙，爬上三岔河西岸的大堤。他使劲吸了口凉气，又吐出来，空气里有股荒草和泥土混杂的气味。雪早就停了，记不清什么时候停的。风这时候乘虚而入，不算太大，却也给空旷的河谷带来问候。
风去的方向，就是古城子吧?
视线里，那片落在地上的白色云朵一样的物像，越来越清晰了一一那是帐篷!那一定是我们铁道兵住的帐篷了!
钟守良激动得一把将小孙抓过来：“快吹号，吹冲锋号，让我们的战友听见一一我们在这里，我们来了!”
激越的号音在风的推动下，掠过荒滩，飘向远方……
不大一会儿，从古城子方向，出现一些亮光，好像是手电筒的光束，在空中画着圆圈儿，而且越来越近，朝着这个方向。
汪凯也激动得跳起来，大喊道：“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来了!”
而此时，从那片帐篷的方向，由远而近，传来摩托车嘟嘟嘟的马达声。钟守良知道，那一定是营里首长，坐着带斗的三轮摩托，飞速赶来。这种摩托，只有营部通信班才能配备，在当时也算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了。
冲锋号还在吹。钟守良也听见了三岔河冰层上被困住的新兵连的欢腾声……
“我们一一会师了!”
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果然是营长王贯通。
自古城子方向转道而来的几个连队的先遣队，都已到齐。王营长向来说话干脆，要求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人送外号：“通不通，三分钟!”一一三分钟想不通，肯定要挨批，被批了也要执行命令。
连里的干部，都有点怕他……
“看到没有?河里，浮冰上面，是连续一昼夜跋涉一百八十多里的新兵，他们是我们新的战友，现在被困在那里了……怎么办，救不救?!”
“救一一救一一救!”
“开始行动!”
随着营长一声令下，所有岸上的人员，抬着爬犁，拉着绳索，扛着竹竿，潮水般地冲下河堤。这下子，也分不清谁是哪个连的了。
“动作轻点，再轻一点，别把冰层踩漏了……”
喊归喊，但河边的浮冰还是被踩漏了!
大家顿时一惊，心都悬了起来!
这时候，营长反而很镇定。他没有去训斥那个踩破浮冰的战士，自己亲自到冰塌的河面去查看，并用竹竿试了一下，还好，水刚齐腰。
他立即手指河边小房子的方向：“去几个人，把船抬过来!”
那小房子，是刚建的工地配电室。
那里有船?
有，那是运送水泥的小木船。营长心里比谁都有数。
船抬来了。推进河里，前面有冰，不能动……
“下水，破冰!”
钟指导员脱衣服想下水，却被营长拽住，喝道：“钟守良，你不能下!”
“为什么?”
“你体力不行!要是平常，我让你下，可现在不行!”营长是在下命令。
“一百八十多里，你一步也没少走……”
钟守良还想争执，被副连长安保山拦住。
安副连长三下两下脱去衣服，噗通一声，跳进冰河。
随后，又有几个人跟着跳了下去。
跳进冰河的人，用肩扛，用头顶;冰层上面的人，拿脚踹，使腿蹬;还有用竹竿撬，搬石头砸的……
前面那几个人往下跳的时候，汪凯也脱了军衣，脱去一切羁绊和牵挂，准备向河里跳的一刹那，被连里来的老兵拽住：
“你也不能跳，要跳我们跳，我们是党员!”
“我也是党员!”
结果，谁也没拽住，汪凯还是跳下去了。
二月寒凛凛的河里，越是往里，水就越深。渐渐地，水深已经没过了胸口，冰凉刺骨。最令人不安的是，每个人双臂拨水的声音显得那么响，间或伴有冰块相撞时咔嚓咔嚓的声音，恐怖极了!
船后面，能伸上胳膊的都伸上了，木船成了“破冰船”，缓缓地向前推进。
在两百米宽的冰面上，几台爬犁来来回回地穿梭，堪比轻舟。
木船推进三十米后，再也推不动了，前面坚冰如石。
营长说：“好了，让他们上船……”
惊心动魄的一刻!
“上船!”那边是新兵一连连长的声音。
“上船!”
“上一一船一一喽!”很多人在喊……
新兵们全都上了岸。
安副连长等几个跳下河去以身破冰的人，也上来了。
不知道是谁带了白酒，高度的，正忙着往他们身上搓，借此驱寒。
他们的头上、肩上，已经布满冰刃划过的血痕……
战斗，流血。
拼争，牺牲……
这里就是战场，这里随时都可能有牺牲。可是，没有人害怕，没有人想当逃兵。
战场和战斗，检验着一个人的意志和品质，也在熔炼着战友不同于常人的纯洁正直的关系。在“死神”面前，战友们会紧紧拉起手来，许多生命结成一个生命，所有灵魂铸成一个灵魂，不死，不散!
新兵一连连长整好队伍。队伍里的每一名新兵已经完成由老百姓向军人的转变，马上就要进入一营的各个连队。
连长转身敬礼，向营长报告：“……新兵一连应到一百二十八名，实到一百二十八名。请营长指示!”
营长王贯通以标准的军人姿势，还礼：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这些站在河堤上的士兵，仿佛是在接受检阅。
“各连，带上自己的人，咱们一一回家”
一一回家……
周围安静极了。
是夜让这个世界如此安静的吗?
那么，就让我们的脚步声时而轻柔，时而雄壮地响起来吧。就像雪片的飘落声，河水的流淌声，庄稼的拔节声，树叶的拍掌声一样，给雪后的山野送去诗情，给苏醒的大地送去问候，给花儿送去赞美，给太阳送去放歌……
我们感恩这个世界，处处有我们的家园;我们感恩一路上的遇见，帮我们寻找到自己的家园……
张衍海的版画
未 完 待 续
编辑：向日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