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书刊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六)

 

二. 冰河惊魂

原创 |铁道兵张衍海

 

6

  这真的是如履薄冰啊!

  夜色在万籁俱寂中悄悄地变幻,天空的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给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投射微弱的明亮。从河上冰面的反光中,依稀可见远山的轮廓。这里没有了城市的气息,没有了人群和车流,只有空旷的灰暗掩藏下的惊恐与险恶,再有就是遥远的天际呈现的若有若无的多种颜色的调合与交错。一切都似乎要永远沉寂下去,一个听不见的声音仿佛在说:山河睡了,别惊扰它!等明天早上,总会有晨晖从云缝中透出,似画笔蘸彩,为远山的黛色勾勒出一道金边;稍顷,再蘸一笔清水,轻轻涂抹,让金碧辉煌的颜色迅速晕染开一一山河的美丽掀去夜色头纱的掩盖,将要惊艳面世了!

  但是这个时候,在山河睡了的时候,我们还要陪伴它。走过它身旁时,必须蹑手蹑脚……

  送我们到达河岸的汽车,一辆也没开走。所有的车头都朝着三岔河的方向,沿着河岸一字排开,打开大灯,为徒步涉过冰河的新兵一连照明。

  一一所有这些,都是团首长特意交待好了的。

  带兵的连排干部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都用手拽着背包带,披着棉被扛着枪,雪夜茫茫,俨然是一支长征中的队伍。

  太疲惫了!

  此时此刻,假如下达一道命令,就地休息五分钟,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躺下,包括我,冰当褥子雪做被,美美地睡一觉,哪怕只有五分钟……但是,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人在这种时候,倒下就会站不起来。我们只有坚持,前面就是目的地,坚持就有希望,坚持才能胜利!我们都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不能躺下,要走,往前走!

  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

  是指导员带头,大家唱起了毛主席语录歌。一边唱,一边走……

  冰面很滑,有人摔倒,别人就把他扶起来,继续往前走。实在走不动的就蹲下,别人拉着他走。冰层在这个时候,表面极光滑,几乎不产生什么摩擦力,也想助人为乐了。

  我们的老兵班长去撒尿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劲,前面的冰层好像越来越薄了!他踩过的地方,甚至出现长长的裂纹,再用脚踩几下,裂纹里竟然滋滋地冒出水来,那是汹涌的河水受到挤压后形成的反作用力。如果压力增大,随时有冰层大面积断裂和塌陷的危险!他把这一情况立即向连长和指导员做了汇报。

  前面忘了说了,我们的老兵班长名叫汪凯,1969年春天的兵,黑龙江人。过冰河的时候,他走在我们班前面,副班长殿后,那就是我。班长肩上背了两支枪,比别人多了七斤半负荷。多背的那支枪是司号员孙红征的。小孙个子矮,那把号总是碰在枪托上,桄榔桄榔响。汪凯就把他的枪夺过来,借口别把军号碰坏。小孙拗不过他,就从了。指导员和连长都没说什么,实际上是默许,知道小孙身小力亏,能少背就少背,留点劲好吹号。
 


 

  小孙有个外号,叫“预先发动”,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起这外号的缘由,是他在走步时两只手臂摆动有点过度,感觉总是提前零点几秒,怎么纠正也纠不过来一一迈步之前,手臂就已经像火车轮子上的铁臂一样,呈现摆动姿势。除此,他不管干什么,都是极认真的,不甘落后。比如学吹号,他起早摸黑,硬是练得两片嘴唇肿得跟草莓似的,一碰就能出水……

  夜,静的有些吓人。队伍艰难而缓慢的行进中,只听见脚下咔嚓咔嚓响,这是冰层受力的响声,有点像筷子折断的声音。冰层下面就是丈余深的河水,冰凉刺骨,太可怕了!

  这一会儿,不见了连长和指导员。不对劲呀,他们怎么能离开队伍呢?司号员是跟着两位连首长的,孙红征也不见了……

  大家正纳闷间,忽然听见集合号响了一一

  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们三个人。

  原来,连长和指导员是去察看地形了,集合号是连长让吹的。

  号音落地,就听见连长在喊:“大家原地不动,不要走散,等待命令!”

  这是什么情况?

  谁都没弄明白。

  连长和指导员,也没明白。

  他们借着手电筒的光束,往一张地图上照,寻找着那个叫古城子的小村庄。

  搜来看去,连长一拍大腿,指着地图上靠近三岔河的一个小圆点,肯定地说,没错,就在这儿!

  指导员还是有点怀疑,是不是地图把古城子的位置标错了?要不然,河对岸那片模模糊糊的白点,怎么跟村庄偏离这么远啊?

  那些白点,明显是帐篷的所在。

  这个谜,暂时是解不开了,也没有时间去解开。

  指导员说,我们现在是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一百多号人被困在冰河中间,脚下的冰层随时可能发生断裂,情况万分危急。加上人生地疏,情况不明,只能暂时原地不动,等待老部队来救援我们。

  “连长你和队伍留下,我带两个人到前面去侦察,汪凯和小孙跟我走。有事用号音联络一一集合号是正在寻找,等待回应;冲锋号是找到确切位置了,用号声引导一一老部队正向我们靠拢……”

  连长说,行!

  事不宜迟,分头行动。

 



张衍海版画



 

    未 完 待 续    


编辑:向日葵